幔紗帳前,馬如龍一襲淡藍色衣袍。他眉眼舒朗,雙目緊閉,一隻手搭在婧軒的脈上,若有所思的樣子。
“怎麼樣?我身體如何?”見馬如龍睜開眼睛收起脈枕,婧軒輕輕的問道。
馬如龍定了定神,看著婧軒說道:“從脈象上看,你腦部的一小塊積血差不多消除了,這應該跟你腦部受到強烈的撞擊有關。風寒的話,不是很嚴重,你喝了衛太醫的藥,已經沒什麼大問題了。你是不是全都想起來?”
婧軒的眼中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陰翳,“我終於知道我為什麼會失憶了,那是我最不願意承認的真像。”
馬如龍說:“選擇性失憶症就是這樣,人的大腦在經受過一些強烈的刺激之後,人的潛意識會選擇性的忘記一些比較痛苦的記憶。”馬如龍頓了頓又道:“我聽說半月前你大婚當日被人劫走了。那人應該是趙椅吧,當日你設局在北海湖與琴會友,不就是想見他一麵。你怎麼沒跟他走,又回來了?”
婧軒抿了抿嘴唇,長舒一口氣說道:“你怎麼什麼都知道。”
馬如龍道:“關心你,自然就打聽得多一些。”
“我和他逃到儷山的時候被完顏亶追上了,趙椅受了傷,我們就在儷山呆了兩個月,想等他傷好了之後就走。沒想到大金起兵攻打宋國,那天早上醒來,他就走了。”說著,婧軒的眼淚控製不住的溢出眼眶,像珍珠一般滾落。
“婧軒,你接下來什麼打算?還去找他麼?”馬如龍問道。
婧軒搖搖頭,回道:“不會了,是他先拋棄了我,我明白,他有他作為宋國皇子的使命,他無法置百姓的安危於不顧,沒辦法兼顧我。就算相愛又怎樣,我們終究國仇家恨不共戴天。現在,我隻能嫁給梁王,別無選擇。”
馬如龍拉住婧軒的手說道:“婧軒,如果你不願意嫁,我可以帶你走,你想去哪都可以,我們天涯海角……”
婧軒搖了搖頭,把手從他的手中抽了出來,“我不會再逃了,我不想再連累整個裴滿家,這是我該有的宿命,逃不掉的。婚期已定,就在三日後。”
該來的總是會來,就如這夏日的雨,急急促促,一連下了兩天。雨過天晴之後,陽光傾灑在桃林軒一樹一樹的桃葉上,那樹梢結滿了卵石大小的果子,微風一撫,好似吹動了桃樹的嬌羞,有桃葉隨風而去,傾落了一地,地上光影斑駁,映紅了伊人的麵龐。
“婧軒,發什麼呆呢?迎親的隊伍就快要來了,你怎麼還沒梳妝?”完顏瑞雪穿過層層的桃樹林,見婧軒站在屋前的台階上,抬頭望著南邊的天空若有所思,身上竟還穿著平日的羅裙。
“嫂嫂,你去過宋國嗎?那裏的春天是什麼樣子?”婧軒望著南邊的天空,滿目惆悵,全無要當新娘的歡喜。她終究還是逃不過命運的枷鎖,不是她軟弱,是她真的累了,不想再掙紮了,她不敢告訴任何人,她在儷山已經嫁給趙椅,她怕連累家人,更不想承認這段傷痛。
“別想了婧軒,過了今天你就是梁王妃了,別再想那些沒用的,人得往前看。”完顏瑞雪笑著把婧軒拉進屋裏。
婧軒坐在梳妝鏡前,看著自己的麵龐,經典的元寶髻,點翠簪子,琺琅步搖,珊瑚耳墜,還有那件緙絲八團繡花吉服。突然之間婧軒的眼淚湧出眼眶,一滴兩滴,婧軒知道,她的心再也不是原來的自己了。
“哭什麼呀,都是新娘子了,再哭就不好看了,今天可是大喜的日子。”完顏瑞雪一邊給婧軒篦頭一邊說道。
婧軒伸手擦擦眼淚,強顏歡笑的說道:“嫂嫂,我出嫁以後爹娘就拜托你照顧了。”完顏瑞雪笑著說道:“你就放心吧,我一定照顧好家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