驛館的沐雪園裏,趙椅半露著肩膀坐在椅子上。他麵色蒼白,眉峰輕蹙,眼中的辰星暗淡無光。允珃站在他的身邊,正在為他上藥。
“殿下,您這是何苦呢?您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宋國的子民,不必這樣自責的。”
趙椅目光暗淡,輕輕歎了口氣,“為國為民也罷,卻唯獨辜負了她。”
允珃一邊為趙椅包紮傷口,一邊說道:“殿下從來都不是兒女情長的人,這次,是動了真情了。若是讓郡主知道裴滿姑娘就在驛館,怕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趙椅道:“所以,我們要盡快把婧軒轉移出去,不能讓陌兒發現。”
允珃道:“裴滿姑娘這幾日的情緒十分不好,聽送飯的丫頭說。她吃不下也睡不好,長此以往陷入情與恨的旋渦之中,怕是不好。”
趙椅眼簾微垂,複又歎了口氣,“終究是本王對不起她,吩咐下人好生照顧著,她想要什麼,想吃什麼,都滿足她。”
允珃輕輕點了點頭,又道:“殿下,屬下前幾年跟隨節度使出使西域,得知西域有一種神藥,叫做忘憂水,聽聞服了此藥,便可忘記痛苦,宛若重生。隻是,用了此藥的人會喪失記憶,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
趙椅定了定心神,說道:“若能忘記痛苦,重獲新生也是好的。你這就派人前去西域求藥,不得耽誤。”
“是,殿下。”
下過雨之後的冬日一天比一天寒冷,我總是倚坐在沐雪園的回廊上,看著外麵的雨景發呆。這日的午後,雨水漸停漸歇,我坐在回廊上向外麵望去,看到允珃站在沐雪園的門前正和別人說話。另一個人的背影隱匿在光影的陰暗處,讓人看不真切。我提了裙擺,輕輕地跑到門口,想要偷聽那二人的對話。
允珃的語氣格外的冷肅,“依殿下的意思,是想讓郡主繼續留用。”
一個女人的聲音,從牆角的陰暗處傳來,“殿下為什麼要這麼做?之前不是說好的,這次行動之後,就讓我回來?就因為裴滿達沒死?”那女人歎了口氣,又道:“我承認,這件事情是我的失誤。我確實在茶中下了毒,不巧,那杯茶被紇石烈蓉馥喝了。”
允珃道:“殿下的意思,屬下不敢妄加揣摩,隻是將殿下的話轉達給郡主而已。”
“殿下呢?我要見他。”
“殿下身體不適,已經歇下了。”
我站在白牆後麵,雙手顫抖著捂住嘴巴,盡力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心口的疼痛猶如刀割一般,無聲的淚水劃過我的麵頰,一滴一滴,落在手上。沐雪園的回廊下,我呆呆的坐在那裏。我眼中的絕望好似這冬日的長風,冷得刺骨。長風吹幹了我麵上的淚水,凍結了我眼中的晶瑩,那溫熱的淚水變成了冬日裏的冰晶,冷漠而又絕望。
趙椅走了過來。他脫下自己的外袍,給我披上。“婧軒,外麵冷,我們進屋去吧。”
我冷漠的說道:“趙椅,你怎麼能在麵對我的時候,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如此的雲淡風輕。”
趙椅道:“我隻是不喜歡把情緒表現在臉上。”
我的眼中溫熱了,眼前的趙椅突然讓我感到有些陌生。我恍然想起六年前的山洞裏,他還是個白衣翩翩的少年,他說他誌在家國,願天下太平。
“你殺死我的親人,與殺了我有何分別。真情假意又如何,我們此生注定國仇家恨,不共戴天。”或許是天冷的緣故,也或許是我真的累了。突然之間,一陣困意向我襲來,我話音才落便合上了眼睛,睡著了。
趙椅見狀,將我打橫抱起,放到了屋內的床上。他站在床前,眼中的柔情似水,輕輕地伸手撫摸著我的秀發,繼而在我的額上落下一吻,便匆匆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