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冬日最冷的時候,中都城中下了一場大雪,沐雪園中白茫茫的一片,像是被白雪粉飾過,顯得格外的寧靜與淡雅。而我,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記憶力減退了。我時常忘了自己要做什麼,有的時候一覺醒來,連自己是誰也不記得。偶爾也會有很清醒的時候,每當清醒時,我就會找來一個小木塊,在上麵刻下彥華的名字,時時刻刻提醒著自己,不要忘記仇恨。
午後的雪還在空中飄著,落在院中的臘梅上,變成了一顆顆小冰晶。我穿著一件大紅色的披風,在雪地裏跳躍著,潔白的雪上,落下了一串串腳印。
趙椅身著灰白的長袍,手中拿著一串冰糖葫蘆向我走來,“軒兒,你想吃的糖葫蘆,我給你買回來了。”
我笑著接過糖葫蘆,一口咬了下去。我抬眼看著趙椅,愣愣的問道:“你是誰啊?”
趙椅的眉眼溫潤如玉。他笑著說道:“我是你的椅哥哥啊。”
“那我又是誰呢?”這些問題,幾乎成了這個冬日裏,我每日都會說的話。
趙椅將我攬進懷裏,不厭其煩的說道:“你是我最疼愛的軒兒。”
沐雪園的房間裏,火爐悠悠的燃燒著,偶爾會發出火苗碰撞的聲音。趙椅坐在軟榻上,端起一碗熱茶,輕輕抿了一口。
允珃站在一邊說道:“西域的忘憂水果然有效,裴滿姑娘喝了之後,忘記了痛苦。看她每日這麼開心,屬下也替殿下高興。”
趙椅道:“城外的宅子可找好了?”
允珃道:“回殿下的話,已經找好了,那邊已經安置妥當,就差裴滿姑娘住過去了。”
趙椅點了點頭,“如此甚好,事不宜遲,我們明日便啟程。”
城外的官道上,一輛馬車慢慢悠悠的走著,所到之處,留下了車軲轆的印記。我抱著暖手爐,窩在趙椅的懷中,輕聲的問道:“殿下,我們要去哪啊?”
趙椅淺淺而笑,說道:“你為什麼要叫我殿下?”
“我聽他們都這麼叫你的。”
趙椅的丹唇又彎了幾分,“隻要你開心,你叫我什麼都好。”他頓了頓,又道:“我在城外給你買了處宅子,我們正要去那裏。”趙椅低下頭,在我的唇上輕輕啄了一下。
不知為何,那一刻我有一種莫名的歡喜,縱然我喪失了記憶,卻仍然保留著對趙椅的喜歡。
就在這時,馬車忽然震了一下,車外傳來兵器的碰撞聲。我和趙椅探出頭去,見前方有一夥強盜,攔住了我們的去路。
“今個兒爺爺我運氣好,剛一出來就碰上個水靈的姑娘。兄弟們,快把那姑娘給大爺我搶過來,做壓寨夫人。”說話的人肥頭大耳,留著絡腮胡子。他的辮發亂糟糟的,看起來很壯實。
“好嘞!”為首的人話音才落,便有一幫強盜湧了上來,兵器的碰撞聲不絕於耳,鮮紅的血灑在雪地上,染紅了一大片。
趙椅在我的耳邊輕聲囑咐道:“你待在馬車裏,不要出來。”
誰知趙椅剛出去迎戰,我就被一個強盜給拉了出來。我本能的撿起地上的一把長劍,向那人砍去,眼前的血雨腥風,喚醒了我沉睡的記憶。
一時之間,彥華的麵孔出現在我的腦海中。
“二姐,你在做什麼呢?”
“二姐,我餓了,我想吃板栗酥。”
就在這片刻的遲疑之間,我的肩頭被迎麵而來的長劍劃傷,我吃痛一聲,從山坡上滾了下去。山上的樹枝劃破了我的皮膚,血液染紅了我的衣袍。
失去意識之前,我聽到一聲趙椅的驚呼,“軒兒,軒兒!”那聲音撕心裂肺一般,穿過樹林,劃破了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