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端貴嬪齊月賓奉旨前來侍疾,一進殿門見到的也是昨日朱宜修見到的光景兒。齊月賓曆來性子沉穩,心中驚詫不已,卻克製著不流露到麵上,隻如常請安見禮。玄淩也不繞圈子,賜了座之後直接對齊月賓說:
“端貴嬪,朕有話問你,你當如實回答。”
端貴嬪心中一凜,肅容道:“嬪妾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好,那麼朕問你,前些日子朱大小姐在太液池的事,你可知道了?”
“……些許聽得一些風聲。”齊月賓沉默了一下,知道今日的玄淩斷然不是能蒙混搪塞過去的,便字斟句酌地說了一句。
“哦?那麼以貴嬪之見,此事當如何處理?”
“朱大小姐若已然……已然……得蒙天恩,名分是應當的。”
“若是沒有呢?”
齊月賓驚得抬起了頭,一臉迷惘地看著玄淩,見對方隻靜靜回望她,並不言語,齊月賓突然覺得事情遠非她先前想象得那麼簡單,
“如若沒有……如若沒有,嬪妾聽聞朱大小姐與嫻妃娘娘同庚,今年芳齡十五歲,又有婚約在身。如此久留宮中,確實……確實不利於皇家和朱大小姐的清譽。”
“貴嬪言之有理。隻是如今宮中流言蜚語不斷,貴嬪以為當如何處置?”
“流言蜚語之危害,除了混淆視聽,更在蠱惑人心。但盲目解釋隻會越描越黑,隻有嚴刑峻法、令行禁止,阻斷流言繼續散布。之後,流言終究隻是流言,被人淡忘也是自然的。”
“好極,”玄淩摸摸光溜溜的下巴,“貴嬪不愧是將門虎女,沉穩有決斷,貴嬪之位實是委屈你了。”
齊月賓心下一喜,正要起身謝恩,又聽玄淩繼續說:
“妃位自不用說,若能恪守本分,善始善終,四妃之位,貴嬪也是當得起的。”
齊月賓愣了愣,心中暗暗苦笑,自己在胡思亂想什麼呢?從自幼被養育在宮中,自己便知道自己此生與後位無緣了,今兒皇上不過三言兩語,自己便尾巴翹得半天高,這算什麼呢?於是齊月賓隻是欠身道:
“皇上謬讚,嬪妾愧不敢當。嬪妾於子嗣上無功,得封一宮主位已是皇恩浩蕩,實在不敢覬覦妃位。”
“你是明白人,而朕也喜歡同明白人說話。老實守本分的人,朕當然不會讓她吃虧。”
齊月賓回到披香殿的第二天,玄淩便曉諭六宮,端貴嬪齊氏侍疾有功,著晉為正二品端妃,賜協理六宮之權,仍居披香殿,六月行冊封禮。
旨意一下,六宮嘩然,這端貴嬪平時看著是個沒聲兒的悶葫蘆,竟有這般本事,才侍了一天的疾就把皇上迷得五迷三道的,連升兩級,一躍登上妃位。
此時宮裏隻有嫻、端兩位主位,其餘不過是才人選侍之流,對於齊月賓更多的是羨慕嫉妒恨。雖說如此,披香殿還是一夜之間成為紫奧城最門庭若市的所在。前來送禮道賀的人,幾乎要踏破披香殿的門檻。
也有些人存了挑撥嫻、端二人的關係的心,以為坐山觀虎鬥,漁翁得利也是唾手可得。誰知朱宜修根本不以為意,除了去儀元殿侍“疾”和去頤寧宮問安,其餘時候均推說身子不爽,閉門謝客。連齊月賓那裏也隻著剪秋去送了一份厚禮,並未親自上門道賀。
披香殿的人多少有些微詞,吉祥、如意也難免有些沉不住氣,在齊月賓跟前嘀咕了幾句。齊月賓卻並不認為嫻妃這是要與自己結仇,不如說現在她懷著身孕,真要是來了披香殿,這宮裏人多手雜,難保不出點什麼意外。嫻妃腹中裏的皇嗣是皇上登基以來的第一個孩子,若是真保不住,以皇上那個盜蹠般的烈性子,把紫奧城翻過來都不是沒可能。
想到孩子,齊月賓的手撫上了小腹,雖說自己早絕了登上後位的心,可深宮寂寂,誰不想有個孩子呢?自己入宮已然兩年,但因為年紀太小的關係,尚未開始侍寢,更別說傳出什麼好消息了。齊月賓本還打算將來萬一子嗣上不是太如意,就托娘家人去民間求些生子方來,好讓自己也有個一男半女。可想想昨日玄淩的話,恪守本分,善始善終,這八個字已經把話說得很明白了。皇上說了自己當得起四妃之位,可還是隻晉了妃位,那是用四妃的位子吊著自己,讓自己不要沾沾自喜,起了不該有的念想。
何況此次晉位多半是為了讓眾人的視線都從嫻妃的身孕和太液池朱柔則的醜事上轉移過來,等嫻妃出了月,這協理六宮的權能賜也是能收回的。自己還是不要多想,本本分分過日子才最要緊。
於是齊月賓隻是罰了吉祥如意三個月月例,又狠狠給了披香殿幾個多嘴多舌的人一頓板子,披香殿上下頓時沒有人敢再傳一句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