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序言(1 / 1)

季羨林

在大地上民族之林中,幾乎任何一個民族在古代都或多或少地創造了一些神話、寓言和童話,但是創造的數量有多少,質量有高低。據一般學者的意見,印度在這兩個方麵都是比較突出的。魯迅先生對古代印度寓言的評價是眾所周知的。這個評價我認為公允而且實事求是。

印度的神話、寓言和童話,幾乎傳遍了全世界,連古代希臘寓言,如說《伊索寓言》中都可能有印度的成分。以後的《十日談》、《坎特伯雷故事》以及許多國家的寓言和童話中都能找到印度影響。印度古代有一部寓言、童話、小故事集《五卷書》,曾通過中世波斯巴列維語和阿拉伯語的譯本傳遍了世界。德國學者Theodor Benfey通過追蹤這一部書中的故事傳播衍變的情況而建立了比較文學史。現在所說的比較文學,其任務的一部分也就是研究一些國家文學同另外一些國家文學之間的直接影響問題。

在這一方麵,中國同印度更有特殊的關係,這些事實是人所共知的。我在這裏不再細述。隨著佛經的傳入,印度的寓言、童話、小故事也傳入了中國。估計除了佛經之外,還有別的途徑,比如商人來往等等,但是主要還是佛典翻譯這一個途徑。

談到佛典,觀在在中國,能讀原文的人極少,能讀古代漢譯的人也不太多。因此就需要注釋,甚至今譯。王邦維同誌選譯的這一本書,就是在這方麵的一個新的嚐試。佛典中的寓言、童話和小故事,浩如煙海,是選不勝選的。這本書隻能算是鼎嚐一臠,但我相信,它們是會受到廣大讀者歡迎的。

也許有人要問:這本書裏的寓言、童話和小故事都是精華,都是正麵的東西,都是值得學習而起好作用的嗎?當然不是。同所有古代比較優秀的文學作品一樣,書中選的故事有精華,是為主,也有糟粕,是為輔。從思想性來說,更要一分為二。其中有進步的東西,也有一些落後的成分,這是難以避免的。我們隻能本著外為中用、古為今用的精神,取其積極的一麵,而揚棄其消極的一麵。如果著眼於藝術性的話,其中可以借鑒的東西會更多一些,對豐富我們的想象力,提高我們的表觀能力,會有裨益。

對比較文學有興趣的同誌們,如果想探討中印兩國文學的互相影響,也可以看一看這一本書。事實上,古代印度的許多故事早已進入中國文學領域。魯迅在《中國小說史略》中對比有翔實的論述,可以參看。至於象《西遊記》等類的小說,其中有印度影響,更勿庸贅述。宋以後的小說中、筆記中,也可以找到不少可能來源於印度的成分,我在《五卷書》譯本序中以及拙著《中印文化關係史論文集·印度文學在中國》等論文中也育所論列。這裏就不再談了。

總之,出版這本書是很有意義的,它能滿足許多興趣不同的讀者的需要。因此,我就不避佛頭著糞之譏,寫了如上的一些話。

一九八三年十一月二十一日於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