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蘭兒啊……”
“嗯。”葉芷蘭乖巧地走上台階,走到寶座前,坐到地上,將身體伏到張豐年的膝上。
“蘭兒又在撒嬌了……”張豐年溫柔慈愛地伸手撫上她的發絲,那份慈父的溫情,讓葉芷蘭動容。
“多少年了呢……”張豐年喃喃開口,“蘭兒隻有小時候才對為父撒嬌啊,想想當時真是幸福啊……”
“嗯。”葉芷蘭哽咽的發出一個單音,眼眶早已濕潤。自從自己明白自己是一個亡國之人,自己沒了國家,沒了故鄉,便也再沒了童年和父親。隻有大荊的皇女,隻有王國的仇恨和複國的信念。
“蘭兒,對不起。”知道自己再也沒有了希望,一步錯步步錯,在這最後的最後,作為一個父親他要向自己的女兒道歉。“對不起,讓你受了這麼多苦……”
“蘭兒是大荊的皇女,蘭兒從來不怨父皇。”
張豐年歎了一聲,聽著殿外的喊殺聲,開口道:“跟他走吧,自此做個平常的女子,忘了這一切,忘了大荊,忘了我。”
“不。”葉芷蘭伸手抱緊自己父親的腿,像害怕被拋棄的小孩子般。“蘭兒要跟著父皇。蘭兒和父皇一樣,生是大荊的子民,死是大荊的鬼。”
良久,張豐年歎氣道:“傻孩子……”但是臉上卻露出一抹安詳的笑容。
君諾來到這地宮之中,大殿之上已經燒了起來,在這禦座與門口之間擺滿了燃燒的桌椅。依稀能夠看到禦座上麵坐著的張豐年,以及那禦座下麵坐著的殘餘叛黨。
“王爺……”
身後的士兵示意是不是要行動,身後的弓箭手早已上了弓弩。
君諾朝他擺擺手。透過火光看著裏麵那些人,各個都是大義淩然,完全沒有半點對於死亡的畏懼。這些都是為了自己的大義和國家而戰鬥的人,無論他們之前做了什麼,對於他們的國家,他們都是可敬可愛的英雄。
“成全他們吧。”君諾開口,隨即轉身離開。
“敏文。”
激烈燃燒的火焰後麵傳出張豐年的聲音,在寂靜的隻有木頭爆裂聲的大廳裏帶著回音。君諾身體一滯。
“她在張府別院的地牢裏。”
君諾靜靜地站著,整個大殿裏在沒有了說話聲。
“走好……老師。”
君諾來到張府時,這裏也燃起了大火,好在救火及時,燒的不是很嚴重。有官員在查抄這裏,見君諾到了忙上前來行禮。君諾徑直朝別院走,早有屬下押著被抓的張府家丁帶路。
“王爺!王爺!那邊沒有……”
沒等那個查抄張府官員說完,君諾已經帶著人火急火燎地直奔地牢了。
那名官員的下半句“沒有人”,他自然也沒有聽到。
地牢門一打開,君諾就跳了下去。
潮濕地地牢裏散發著稻草腐爛的氣味,昏暗的油燈在牆上熏出厚厚的黑色痕跡。狹窄的空間一眼就看完了,但是君諾卻無論如何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
整個地牢裏空蕩蕩的,一個人影也沒有。一個也沒有。
“王爺。”王照跟著下來,看著空蕩蕩的牢房也是一臉的詫異。“問過了,隻有這一個地牢,之前王妃確實是關在這裏。上麵的門鎖沒有打開過,之前看守的人也審問了,說是沒有任何人出入過。”
君諾靜靜地走到那個木頭做成的牢房柵欄前,木頭的門上還纏著鎖鏈,掛著沉重的鐵鎖。
“咦?!”看到那門鎖,王照更加疑惑。“王爺,這牢房的門鎖也是鎖著的!”但是這牢房裏卻是空蕩蕩的!
君諾拔劍斬斷了那粗重的鐵鏈,牢門應聲而開。
王照看著一語不發的王爺走進去,很是擔心。
隨著君諾的腳步停下,王照看過去,那地上,稻草之下,血紅一片!分明就是不久之前留下的血,都還沒有凝固!
君諾在那片血跡前跪下去,小心地撥開上麵的稻草,血跡完全露出來。
那麼多的血……君諾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穆子玉肚子裏的孩子。他們的孩子。
君諾繼續撥弄著那些稻草,突然動作停頓下來。那下麵的青石板上寫了一行字,顯然是在極度虛弱的時候沾血寫的。
君諾像是握著穆子玉的手般溫柔,輕輕的,小心翼翼地,伸出修長的手指一筆一劃的去描摹那地上的字。
短短的一行字,卻讓人難以辨認。君諾花了好久才將那行字描摹完。
是她寫的。她為什麼這麼寫?她去哪裏了……
有大滴大滴的淚珠落下,陰濕了地上的字跡。已經幹涸了血字,變得鮮亮起來,隨即模糊成一團。
那地上隻有八個字:敏文,我愛你,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