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裏緊緊的捏著那張單子,因為過度用力她的手指頭泛出了青白之意,就連紙張也已經被弄皺。在無人的時刻,她終於控製不住自己。
就哭這一次,就哭這一次,她在心裏跟自己說著。
半個小時過去,沐雙凝終於站了起來。她從包包裏掏出紙巾將臉上的淚花抹去,直至眼眶中的濕意逼了回去她菜跳腳繼續往上走。
按照規定,沐雙凝給婦科那邊遞交了單子,原本在她眼中很友善的護士,白衣天使一般的護士,現在都成了她眼中的惡魔。看到他們沐雙凝隱隱地有些顫抖,或者說此刻她看見誰都覺得是惡魔,因為每一個人都堅決的認為她肚子裏的孩子是一個錯誤,而現在,他們就要改掉這個錯誤。
“沒什麼的,過程很快,一點都不痛,小姐你鎮定一些,睡醒了一切就結束了。”護士看到沐雙凝的臉色很不好,纖細瘦弱的身子更是顫抖得厲害,便微笑地安慰著沐雙凝。
病人的心情,對他們手術的順利實施是會有一定影響。而且,此刻的沐雙凝都不知道自己看起來有多可憐。
“是嗎?可是我不想,我這樣做是不是很殘忍?”沐雙凝很迷茫地問護士。
她現在很自責,肚子裏麵明明就隻是一塊肉,可是她依舊舍不得拿掉他,她想要保護他,那是她和陸霆驍的孩子啊。如果非要殺死這個孩子,她這一輩子都無法釋懷。
護士是已經見過了很多次的生死,很多次的悲歡離合的人。因此安慰人的時候,說的每一句話都是治愈人的雞湯:“沒關係的,你隻是生了一場病,我們現在要幫你治好它,隻有這樣你才能繼續好好地生活。”
沐雙凝聞言卻是沉默了。
原來她的孩子,因為有著不該有的身世,他在人們的眼裏也可以算是病的,沐雙凝現在很想站起來,把護士給她的手術單子一下子丟在地上!
她們說的都是不對的,這個孩子怎麼會是病呢?病痛帶來的是折磨,他帶給她的卻是前所未有的甜蜜。
雖然很想要這麼做,可是實際上沐雙凝隻是很哀傷地坐在醫院冰涼的椅子上,醫院的燈光也是很冰冷的白,她整個人就像是被凍在了原地,掙脫不得,隻能看著手術室的燈一直亮著,燈滅的時候,就會有人讓她進去,躺在那張冰冷的床上……
“我真的要做麼做嗎?孩子,你是不是在害怕……”沐雙凝抱著肚子,把頭埋在膝蓋上,絕望猶如洪水一般將她淹沒。
她的孩子應該是很可愛的啊,他或許會有著跟他的父親一樣的眉眼,或許他會有和他父親一樣性感低沉的聲音。如果他能來到這個世界,他的未來會有無限可能,可是現在這些可能即將被扼殺。
沐雙凝很難阻止自己不再去想那個孩子,她一路走來,這家醫院的牆上掛了那麼多宣傳照,母親一臉欣喜地抱著自己的孩子,或是孩子長得白白胖胖的,安詳地躺在嬰兒床裏睡覺。
想著想著,手術室的門就開了。
沐雙凝怔怔地看著,曾經她聽過一個比喻:醫院的手術室,就像一個有魔力的房間,從裏麵走出來的人,大多都會被賦予新的生機。
可是沐雙凝看著那個從裏麵走出來的女人,她臉上沒有半分開心,眼睛是腫著的,似乎因為哭了很久,連眼淚都已經幹涸。那個女人走出來後沒有立刻離開,她走到沐雙凝旁邊的位置,坐在椅子上,絕望地捂著臉。
她在哭。
沐雙凝知道,雖然沒有聲音但是她就是知道她在哭。她隔她很近,也就聽見了她那近乎蚊子飛過似的抽噎的聲音。
“下一個,沐雙凝。”
一個帶著口罩的醫生拿著單子走了出來,邊走邊叫著沐雙凝的名字。
鬼使神差地,沐雙凝沒有應聲,而是在所有人都不曾注意的時候悄悄離開。
是的,她臨陣脫逃了,她在距離手術很短的時間內,逃離了醫院。
孩子的生命是他自己的,她沒有權利去決定他的生死,她要留下這個孩子。如果這裏的每一個人都覺得他是一個錯誤,那麼她便帶著他去沒有人認識他們的地方。
即使是在遠離陸霆驍的異國他鄉如果這個孩子患有天生的毛病,那麼悲傷和絕望就讓她一個人承擔吧!
她的選擇,她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