闖過“大渡河”(1 / 1)

闖過“大渡河”

商海衝浪,陳先德多次絕處逢生。

1988年秋天,陳先德從廠裏帶一支時裝表演隊到樂山去演出。

那是個效益很差的區屬珠繡廠,主業是縫紉戲曲服裝上的亮片。不安分的陳先德為了改變現狀,很想“殺出一條血路”,便借了錢,“租用”了成都紅旗服裝廠的20位模特兒,搞當時很有些新鮮感的時裝表演,主要在成都周邊“跑灘”。美妙設想很快曇花一現。一路磕磕碰碰,眼看著血本無歸,忽聽說在大渡河畔,有一座鐵工廠,廠子大得很,大禮堂都有一千多個座位。廠俱樂部的人拍著胸脯說,到鐵工廠保證要把錢賺安逸。陳先德一下子就簽下演出三場的協議。

音樂一響,幕布一拉開,千人大禮堂,前三排還沒有坐滿。三元錢一張的票,賣了一百來張,全是婆婆大娘,拖兒帶女來看熱鬧的,模特兒們再認真表演,觀眾毫無感覺。陳先德傻了眼。才賣了三百元錢的票,怎麼付場租費、演員食宿費、路費?好大一個窟窿,怎麼填?

回到招待所,老朋友、負責音響的黃利貴和楊磊一起走進陳先德的房間。

大渡河吼聲如雷,轟轟隆隆從窗前流過。當年太平天國的石達開十萬大軍,就困頓於大渡河畔,最終全軍覆沒。大渡河冉冉升起的濃雲薄霧,營造著悲劇氣氛,是不是在暗示英雄末路即將來臨?

陳先德自幼家境貧寒,父親拉架架車,母親擺連環畫攤維持一家人生計。他當過知青,回城後掃過大街,燒過鍋爐,開過貨車,修過機器,做過團幹部、區屬小廠的副廠長。在基層折騰了十來年,跌倒了,爬起來,再跌倒,再爬起來,到了大渡河邊,有一種心力交瘁的感覺。

他一個人默默擦拭著淚水,楊磊和黃利貴勸慰了他一陣,商討了大家掏錢回成都的辦法,便離去了。

黃利貴和楊磊住樓下,雖然非常疲倦,憑著對陳先德性格和困難處境的了解,卻睜大眼睛睡不著。突然,聽見樓上的凳子咚的一聲倒下了,黃利貴一個鯉魚打挺,翻身坐起喊道:先德出事了!當時,他倆同時想的是,先德是不是“掛起了”(上吊了)?

黃利貴和楊磊衝上樓,闖進陳先德的房間。隻見他站在陽台上,麵對著大渡河發呆。

兩位老友的闖入,使陳先德很感動。他說,我不會想不開……

第二天,“成都來的模特兒隊演得好認真”的消息在當地傳開了,買票的已經開始排隊。模特兒隊更加認真地排練,按陳先德的說法“打了敗仗,撤退也要撤得體麵嘛”!

按舞台尺碼走台,負責音控的黃利貴耐心給模特兒們講注意事項,他且說且退,沒想到一下子退到舞台邊,當場把胳膊摔斷。麵對痛得麵色慘白的黃利貴,陳先德急得大汗淋漓。黃利貴管著音響,沒有音樂模特兒怎麼演出?出師不利,損兵折將,真要兵敗大渡河了?

醫生給黃利貴纏上繃帶後,黃利貴忍痛說,我能堅持。

當夜,演出大獲成功。陳先德找到了一位當地朋友,幫助解決了回成都的交通問題。陳先德此行,總算闖過了大渡河這一關口。

從此,朋友中流傳了一種說法,說陳先德總是逢凶化吉,關鍵時天佑神助。好像是一包炸藥,眼看引信快燃到頭要爆炸了,就在最後一秒鍾,陳先德也能把火星掐滅了。

逢凶化吉之說,並不能簡單地認為“陳先德的運氣特別好”。常言說,“機會總是給那些有準備的人的”,其實,機會更青睞那些敢為人先、挑戰命運的人。比如,80年代,中國人還很珍惜“正式工作”,還很依戀那份“衣食住行生老病死”有所依托的穩定性。而陳先德卻棄副廠長、團委書記的各種頭銜不顧,很江湖味地邀約兄弟夥,搖著“火把劇團”的杏黃旗(注:火把劇團,成都俚語,指民間自發組建的藝術表演團。火把喻其壽命短,明亮一時,很快熄滅),殺到計劃經濟體製之外的市場去挖第一桶金,這是一。其次,陳先德在商海搏擊中,靠人格魅力吸引了一批有智慧、有能力,且患難與共的兄弟夥。所謂“天佑神助”,“天”就是改革開放的政治主流;“神”就是他身邊的團隊和大千世界的新老朋友們。

說曹操,曹操到。陳先德辦完急事歸來,與幾位朋友圍坐成一圈,開始講毛家灣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