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斬後奏,闖紅燈
法國激進的社會革命家丹東有一句名言:大膽,大膽,永遠大膽!
現在回顧陳先德的成功之路,可以用“大膽”二字概括。
他根本不知道修足球場要投好多錢,以為就是平整好點兒土地,撒點兒草種子就行了。於是,他帶了11個人,就去了雲南昆明海埂——中國國家隊的基地考察。首先,他覺得海埂海拔高,在大運動量的情況下破壞人的血紅蛋白。還有,海埂的“埂”與梗塞的“梗”同音,聽起來就不安逸。他覺得毛家灣有它的優勢,想到優勢就來了信心。他用腳板量球門好寬,用手卡球門有好高,曉得了標準足球場長105米,寬64米,回來就說整。一說整,“全世界”反對,老媽也堅決反對,說這是無底洞,這是國家才能整的事。陳先德說,我就是要整國家該整而沒有整的事情。
要整足球場,但又沒有錢,他就在那兒苦思冥想。女兒那時在上初中,放學回來看到爸爸的苦惱相,就問爸爸,是不是毛家灣缺錢哇?他說女兒乖,曉得爸爸缺錢。她馬上說,爸爸,我有錢!咚咚咚,一口氣跑到寢室,把儲蓄罐拿到陳先德麵前說,爸爸拿去!陳先德還在猶豫不決時,她就把這個罐子砰的一聲摔碎了,嘩啦啦全部是“銀毫子”。陳先德一看,眼睛模糊了,眼淚就出來了。女兒給了他信心。他們父女倆就在那兒數硬幣,數出了1273.02元。那一筆錢,陳先德永遠記得。
工程一開工,兩百多台車進進出出,一千多人上陣,把毛家灣搞得個熱火朝天。他正為資金問題大傷腦筋的時候,雙流縣稽查隊、執法隊來了,一個個麵色嚴肅、不苟言笑。遞煙,回答說:“哪個抽你的煙嗬!”倒茶,回答說:“哪個喝你的茶嗬!”
陳先德明白,捅了大婁子了。他的公司隻是從農民手中租了地,跟生產隊簽了協議,但沒有辦齊手續就開工,屬“先斬後奏”,嚴重違法,闖紅燈。一位執法官正顏厲色說:“毛家灣的案子,已經被列為四川省人民政府五起重點違法占地、違法建設案件,必須嚴辦!”一位稽查員甚至拍桌子怒吼:“陳先德,你簡直是膽大妄為,膽大包天!”
其實,他對於要辦哪些複雜手續,第一個不曉得;第二個,也不願意去曉得。他大概了解了一下,如果去辦手續,要先把大筆錢交給人家,可能一寸場地都修不起。不“闖紅燈”,五年光是論證也下不來。
那時候,陳先德得了一種怪病,全身浮腫,走路打偏偏,幾個月不回家,喊老二、老三從家裏拿衣服來,頭發也沒理,又長又蓬亂,一副病容。
陳先德說,麵對稽查隊、執法隊,隻有一樣東西好用,就是我的“黃喉”特別好(“黃喉”,豬或牛的喉管,火鍋食品。幽默的成都人要誇獎嗓子好的人就說“有一副好黃喉”)。我在合唱團是唱男高音的,我憑著還能說話,為自己聲辯。來“修理”我的官方有18家,我就至少申辯了18次。結果每次來的稽查、執法人員裏都有球迷,還有鐵杆球迷,龍門陣擺了不到五句,就有那個舞台上的感覺,聲音就透露著悲壯,一下子撥動了他們熱愛中國足球那根最敏感的神經!
我說,我們泱泱中華,13億人口的大國,足球打不贏一個隻有幾十萬人口的西亞小國足球隊,甚至一敗再敗,恥辱啊!羞死祖先人啊!我不是球迷,也許永遠都不是球迷,但是關心支持中國足球。我們知恥,知恥而後勇,才能雪恥,讓中華民族的足球踢出國門,揚威世界!要發展足球,連個標準球場都沒得,說空話!所以才有了毛家灣這個工地。我一介草民,敢做這個事情,敢負債累累做這樣的事,我不是發瘋了,不是神經病,我隻想圓一個夢,圓中國足球衝向世界這個夢嗬……我講著講著,就看到他們緊繃著的臉放鬆了,嚴查嚴辦的怒火早已熄滅,更多的是感動和理解的淚花。
十幾次往來,執法人員竟然成了陳先德的朋友,都被感動了,真正沒有抽一支煙,沒有喝一杯水。還說,我們理解你,但隻有底下支持你。他們一麵讓陳先德補辦手續,一麵催促陳先德抓緊治病。
陳先德說,真感謝鎮黨委書記徐安方。他一直強有力地支持足球基地。我資金緊缺時,是他給當地老板做工作,無條件賒給我大量的沙石。他又介紹了一位姓何的老中醫給我看病,三服藥下去見效,六服藥下去好轉,12服藥下來一身浮腫全消退,精神好噢,我又能夠箭步如飛了!
1997年3月,經曆三年苦戰,毛家灣足球基地的一號足球場終於建成。餘東風建議,在毛家灣跟山東泰山隊打一場熱身賽。想到能為中國足球做點事,陳先德又激動不已。不假思索就下了決心: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