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家灣的啟示
陳先德不願意詳談與閻世鐸談話的具體內容,卻與筆者談到60年代,中國舞台曾上演過阿根廷劇作家奧古斯丁·庫塞尼的一部轟動世界的話劇《中鋒在黎明前死去》。
主要劇情是,大富豪魯普斯喜歡收藏,他的收藏品是活人。他收藏了最具有智慧的教授,最有力量的人猿,最靈巧的芭蕾舞演員,而最終他收藏了集智慧、力量和靈巧於一身的人,這就是著名的足球中鋒別裏特蘭。別裏特蘭酷愛足球,馳騁綠茵場是他生命的需要。他決不屈服於象征著金錢與權力的魯普斯,為了自由,他掐死了魯普斯,被大法官判以死刑,最終在黎明前被絞死。
大概是《中鋒在黎明前死去》引出了陳先德的激情,他反問筆者:
你說說,中國足球上不去,究竟缺什麼?好像既缺巴西桑巴的靈巧(差得遠),又缺德國、英國的力量(沒法比),更缺哲學與智慧——雖說老祖宗有一部《孫子兵法》,可能沒有哪個教練認真研讀過。
筆者回答說:不是,都不是。足球中鋒別裏特蘭的對立麵是象征金錢與權力的魯普斯——或許能給我們啟示!
我們都有同感:中國足球,是金錢害的。當甲A賽場異常火暴,國人看到中國足球的希望之光時,傾盆而下的金錢暴雨,害了中國足球。中國的足球運動員還沒有學到世界上優秀球員的招數,卻戴上了賭球的枷鎖。打假球,為錢;吹黑哨,為錢。當足球圍繞著錢踢來踢去時,哪還有智慧、力量與靈巧?一個假字,就把“甲A”整得奄奄一息,換個名叫“中超”,也未見起色。
陳先德說,我看確實是錢多了害人!中國的足球隊,為什麼非住五星級賓館不可?對於球員,不是金錢不到位,不是球迷和全社會的支持不到位,是精氣神不足!精神的力量是錢買不來的。我不知道球員們在升國旗時有沒有莊嚴感和神聖感?一群從小隻曉得踢球,書讀得極少的娃娃,缺乏中華文化的初乳哺育,長大了精神上的抗病能力就差,這才是嚴重問題。沒有文化的軍隊是愚蠢的軍隊!
說個極端的。當年川軍出川抗戰,穿草鞋,敢跟日本軍隊血拚,300萬川軍,一出川就橫了,就是死也要死得好看。王銘章師長率軍守藤縣,為台兒莊大捷做了悲壯的鋪墊,死得好輝煌嗬!入選國家隊的隊員,先應該弄到特種兵營去訓練意誌力。時刻都要想到,我是13億人中挑選出來的,億萬球迷看著我,我有一種神聖感、使命感,我要嚴格自律。半夜翻牆出去找小姐的事,絕對不幹!打假球的事,絕對不幹!拉幫結夥搞內鬥的事,絕對不幹!
民族精神是體育對抗的血液,中國的足球運動員,嚴重貧血!
再說,中國足球,是權力害的。按現有體製,大權集中於中國足協,足協官員再焦裕祿再孔繁森,單憑那一套陳舊的行政管理手段,要玩轉各個靠市場經濟手段運行的足球俱樂部,何其難哉!單說處分一個俱樂部,就會招致大地震,甚至激起球迷上街。
足球是戰爭,是激烈的民族文化戰爭。一百多年前,李鴻章用大清王朝慣例管北洋水師,非輸不可!一百多年後,你用一套官僚體製來管中國足球也非輸不可!朱廣滬是主帥,他說了不算,上麵還有教練組,教練組上麵還有重重疊疊的官員們,我要是朱廣滬,早就扔了烏紗帽,堅決走人!足球,從英國人發明它就是讓牛仔們瘋玩、撒野,酣暢淋漓地張揚個性的、歡樂的、刺激的遊戲,絕對不是你平衡人際關係的場合……
不是球迷的陳先德,剖析中國足球,眼中閃著手術刀般的光芒。
筆者說,這幾天,成都的報紙大標題是,中國足球出路何在?著名的足球評論家李承鵬都封筆,不屑再說中國足球。都絕望了!
陳先德說,我還是沒有喪失信心。我相信,物到極時終必變。在中國,做事就得有韌性。毛家灣已經等了11年,再等十年不言賺錢!價值十億的毛家灣就在等著,總有一天,中國足球能夠騰飛!
一片癡情,感天動地。
與陳先德擺完龍門陣之後,一位長期住在毛家灣的朋友說,我目睹了太多的中國足球運動員耍大牌,脾氣大得不得了!我覺得,他們太缺乏陳先德身上的東西了。他講了一件小事:
有一天,陳先德和我到青城後山去,雨下得很大。車爬山的時候看到一位老人拉架架車,車上貨物不少,下雨路滑硬是拉不上去。陳先德就把車子停在路旁邊,對我說,我們去幫他一把。我倆下車,幫那老人把架架車推上了坡,再退下來開車,一身都淋濕了。陳先德很動情地說,我的老父親就是拉架架車的,靠拉車養活我們一大家子。老人家真是苦嗬,爬不上坡的時候,多想有人幫忙推一把嗬!
億萬富翁陳先德,自稱狂妄而不自大,驕傲而不自滿,做事有霸氣。但對人,始終充滿友善與愛心,這是一種胸懷、一種品質。
陳先德的言行是否可以給中國足球一點兒啟示?他堅韌的期待,歸根到底突出了一個字,就是在毛家灣巨崖上鐫刻著的那個映照著寥廓江天的大字:
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