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遙望見,那曆盡歲月、高高掛起的龍飛鳳舞的寫著“梧桐鎮”的木匾時,七慕冒著細汗的臉龐,不意外的揚以一抹極為燦爛明亮的笑容,她左臉的疤痕倒也不似平常那般猙獰了。

梧桐引鳳,這個小鎮的名字真是好聽,不知內裏是怎麼樣的,當如這名字一般動人吧,七慕心道。

七慕調了調大背筐的麻繩背帶,她身上背著的東西,隻有曬幹了的絞股藍,絞股藍倒是不太重,隻是這路走得久了,那麻繩背帶壓得她肩膀生疼。

鬆了鬆肩上的壓力,七慕長長的呼了一口氣,仰著頭再看了一眼那木匾,旋即麵色平靜的緩緩走進了“梧桐鎮”,一走進這小鎮,七慕便感受到一種時光悠哉,歲月靜好的味道。

七慕一邊走著,一邊上下打量著梧桐鎮的風貌,她眉眼間露出縷縷的好奇和向往,這個小鎮明明和牛莊就隻差半日的路程,這境況卻是不太相同。

來往的人們,總有幾個戴著儒冠的讀書人也在其中,他們的步伐不快不慢,輕輕又帶著莫名的自信節奏,踏在那一塊塊青石板鋪成的小道上,鞋底與石板相互碰撞,撞出指點江山的豪邁與人間恰到剛好的煙火氣。

古道兩旁,店肆林立,雖已到午時,但街上仍就車水馬龍、人來人往,好一派盛世繁華的景象。

七慕也不急著找藥堂去賣自己的絞股藍,她仿佛在自家的庭院信步,打量著古道旁或寬或窄、古樸悠遠的窄巷,呼吸著帶著花草芬芳的味道,感受著如江南女子般溫柔的小鎮風光,令愜意的心神又再多沉浸了一會。

如果不是注視在七慕臉龐的目光越來越多,她周圍的聲音漸漸吵雜了起來,七慕覺得自己可以忘記午飯,背著那背筐,將梧桐鎮徹徹底底的欣賞一遍,再談絞股藍之事,反正,她今個除了這事,也沒別的要做了。

“你看,那姑娘臉上……”

“啊,醜八怪……”

“長得這樣,還敢這樣大搖大擺的上街,這心也是個大的……”

“她爹娘怎麼也不管管,瞧著那姑娘的打扮,還沒出嫁呢……”

“又是一個莊稼人,穿得不好不說,長的還醜……”

“家裏一定不好過,看她背著那背筐,比她人都快高了去,不知道是要賣些什麼……”

七慕聽著眾人的竊竊私語,看著他們或麵露同情,或眼帶嫌棄嘲諷……她也不去理會分辨,隻唇畔微勾,步子加快,離了那些人的包圍圈。

自古百姓都最說三道四,不然也不會有那麼多的民間小故事,口口相傳而後人知,她沒那個精力,也沒那個愛好,親自去滿足那些人的八卦之心。

一路快走來,雖有路人總朝她這邊看去,但也不會特意因她駐足,七慕才緩了緩神色,她的手卻不自覺的撫上左臉的疤痕,感受著指尖粗糙恐怖的觸感,從太陽穴蜿蜒的爬到她的臉頰,宛如一條惡心人的蜈蚣一般。

七慕一聲苦笑,心道:這代價,老天算計得真是極好,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她總算是知道了,楊麗麗在擔心些什麼了……在家裏沒人刻意提起、故意盯著,她也不甚在意,故把這疤也忘得差不了多少了,進了這鎮,因著旁人,才有些隔日恍然想起的感覺。

來之前,七慕是做過功課的,她知道,這個小鎮有兩個醫館,一個是鎮東的百草堂,一個是鎮北的衛家醫館,前者開得大些,實力雄厚,後者百年經營,名氣極好。

七慕初進小鎮時,雖是隨了心意,亂走一通,但是方向卻是大致把控著的,她一直是朝著東走。

因此,七慕打算先去百草堂。

“哎,嬸子,請問一下,您知道那百草堂在哪嗎?可方便給我指……”

七慕笑著臉,隨手攔了迎麵走來的一個身形微胖的中年女人,想打聽打聽那百草堂究竟在鎮東的何處,太陽愈發曬人了,她也想早些弄好這些事,早些找個地方涼快,也順道打聽些她想知道的事,原主的記憶實在是太貧乏了,隻有那牛莊一丁點大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