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中行(2 / 3)

次日起床,天空仍下著蒙蒙細雨。為儲備體力,早餐時吃了兩個蒸饃、兩碗紅苕稀飯。付過費用後,我就冒著細雨,腳穿草鞋,肩挑行李,踏著泥濘的碎石公路,費力地向著南江方向前行。興許是靠助學金讀書的農村窮苦娃為趕報到時間艱難地挑擔前行感動了蒼天,也許老天下雨下累了該休息了,總之出發後三小時雨停了,但路仍泥濘難行。中午過後到達旺蒼縣普濟。人饑腳乏,在距公路較近的一家餐旅店用午餐時突感身上發冷,才猛然發現衣服已被細雨濕透。待晾幹衣服我就匆匆吃過簡單的晚飯提前上床睡覺。第二天早上醒來一看臥室外,這場下了七八天的綿綿秋雨終於停了,我的心情也好了不少,於是趕緊用餐,繼續挑擔在碎石公路上艱難前行。雨雖停了,但路仍泥濘,勞累的是自己的腳和肩。中午我餓了,就在有清清溪水流淌的溝邊啃早上捎帶的兩個蒸饃當午飯。“飯”後又拖著沉重的腳步,忍著雙肩的紅腫艱辛地趕路,大約在下午五點左右趕到了南江縣沙河區北的洛坪招待所歇宿休息。

三、被誤解的“13”級

在洛坪招待所住宿登記時要身份證明或出差證,可我沒有這些證明,就隻好取出地質局開的報到介紹信作為身份證明,登記人員接過介紹信看後將我看了又看,半信半疑。回答完他的簡單詢問,登完記,退還報到介紹信後,他還幫我提行李,將我安排在樓上靠南江河一側的較安靜的單間房內入宿。我進屋一看,室內擺設簡樸,但日常盥洗用具齊全,臥具都幹淨、整潔。收費八角一宿,對我來說確實有點貴,希望換一間價格便宜點的,但服務員說,較這便宜的是雙人間,不適合你住,你就將就一宿吧。我也不知為什麼“不適合”,就隻好聽從安排“將就”住下了。

我剛在竹椅上坐下想“為啥對我這麼客氣”時,一女服務員給我端來一盆溫熱的洗臉水使用。剛洗完臉沒幾分鍾,就從樓下傳來“成都來的旅客請下來吃飯”的招呼聲。待我下到樓下時,一位女服務員領我走向一間小屋,屋內桌上擺有一小盤肝腰合炒、一小盤爆肚條、一碗菠菜煎蛋湯,另有一隻內盛熱飯的小木甑和一隻碗、一雙筷子。我站桌旁愣了好一會兒未敢冒昧就餐。這時女服務員說:“同誌,別站了,飯菜涼了吃了不好。”我忍不住問道:“弄這麼珍貴的菜是怎麼回事?”女服務員說:“按你的級別,本該還要上菜的,想到隻你一人就隻上了這點菜。”並一再說,“縣上困難,區上也窮,有不周到的地方請諒解。既到我們縣來工作,就別介意,你就慢用。”但我仍不明就理,隻好上桌用餐,飯後付錢一元二角。

飯後上樓不久,一服務員再給我提來一大桶熱水說:“同誌,這是給你的洗臉、洗腳、擦汗用水,用後桶放門外就行,水就潑在側麵樓下。”臨走時還告訴我,所裏明早晨有一小吉普去縣城買副食,你若不嫌棄,可搭車去縣城。這使我感到太幸運了,內心激動、高興得也不知說什麼好,隻有連說謝謝。

也許是連續兩天挑著行李步行太疲乏、太累的緣故,我躺在床上高興一陣後就不知不覺地睡著了,直到第二天早上有人敲門叫下樓吃早飯才醒來。待吃過早飯付完費用後,所裏的服務員上樓幫我把行李放到嘎斯小汽車上,我亦隻好向區招待所的同誌一一握手,直說謝謝後就上車去南江縣城了。大約在午後,小車轉過一個小山嘴才看到河邊山坡腳下的一群瓦房,采購員同誌問我去縣委會還是去縣政府,我說去第三區測隊,采購員“啊”了一聲後說,那就在汽車站下吧,並給汽車站的人說了些什麼話,站上的人就撥那轉盤式電話,接通後叫我聽電話,電話裏有人問過我的姓名、事由後叫我在車站等他們來接我。大約過了約20分鍾吧,有一嘎斯小汽車來到車站放行李處停下,車上下來一男同誌問我:“你是從成都來的學生嗎?”我回答後,那男同誌說:“辛苦了,歡迎你來隊工作。”並告訴我,我是第一個報到的學生,他連同駕駛員一起將我的行李放上小汽車。在我們都上車後,那男同誌說他叫何德秋,那駕駛員說他叫嚴國遠,我也通報了姓名。當小車過了渡船,開上一個小坡後開進一間簡陋、破舊的大院平壩內停下說:“鄧同學,你的新家到了。”並幫我將行李提上,領我進入一間鋪有較厚稻草和“三合土”地板的空屋後說:“隊裏條件差,你就暫住一段時間吧。”之後他們就離開了。不久,何德秋給我提來一竹殼水瓶的開水和一些飯菜票,幫我鋪好睡覺用品後就告辭離去了。晚飯後,隊上葛思良隊長及工會、團組織的負責人到我的稻草房臥室來慰問我,並說現在的稻草房是暫時的,以後條件會慢慢地變好的。閑談中問到我來隊路上的情況,當我說到沙河洛坪區招待所的盛情款待時,他們都不約而同地哈哈大笑後告訴我:他們把你技術13級理解成了行政13級了,並說我是先苦後甜,因“禍”得“福”。

四、在寶輪院的艱難時日

到隊半月多,陸續有陳體培、王治等六七位校友到隊。不知是因來隊最早,休息得好一些,還是因我在來隊的路上吃苦耐勞的精神,隊上派我一人去廣元縣寶輪院綿陽地質隊搜集1∶20萬廣元幅設計資料,並告訴我廣元幅的範圍(經、緯度),資料收集的內容、重點和要求,並為我開好了資料收集介紹信。我很快地收拾好日常洗漱用品,領好糧票和借出備用金,就搭乘達縣地質隊到廣元運鑽杆的貨車出發,並於當天下午到達廣元,住宿一晚後,次日乘火車到達寶輪院。我按隊上老同誌的囑咐入住交通茶旅店,下午就到寶輪旅館拜見綿陽隊技術負責人郝子文主任工程師。郝子文看完介紹信,聽完我說明來意後,知道我是剛畢業的學生,並批示資料室大力支持、接待並指導我的搜集工作,還告訴我資料室的位置。第二天,我到資料室遞上郝工批示的資料搜集介紹信後,資料室負責人段曉嵐告訴我,因隊的工作性質所限,隊上沒有專門的地層剖麵、地質圖等基礎地質資料。現有的幾乎全為鐵礦、鋁土礦等礦體的檢查、普查和初勘資料,並告訴我資料卡片的分類和位置等。自此以後,我陸續按構造及地理位置,依礦種的規模和工作進度等將其坐標、層位、礦產及礦床(點)地質特征和取得的主要成果,存在的問題以及礦床(點)或礦區地質圖以及剖麵圖、柱狀圖、特征的素描圖等分別搜集、摘錄、藍曬出以供區測設計報告所用。資料搜集工作還較順利,不足的是缺乏基礎地質剖麵,艱難的是吃飯問題。原因有三:三年困難時期的寶輪院是一個采煤、運煤基地,承擔著數以千計的煤礦工人的生活物資(多由外地販進)及煤的運輸費用,因此物價昂貴。二是我的糧食月定量30斤,節約三斤(國家號召)隻有27斤,平均每天九兩且無油、肉票,工資42.5元,寄20元給父母,餘錢為我出差寶輪院搜集資料的生活費,實感捉襟見肘,況且我的定量糧票和工資由南江郵寄到廣元寶輪一般需15至17天,缺糧斷頓、借錢借糧實感窘迫。剛來寶輪院時去飯館吃飯,還點炒胡蘿卜或白蘿卜絲、炒紅苕尖吃,但錢糧總是超支。幾天後改為早餐吃一個蒸饃或一碗紅苕稀飯,中晚吃二兩或三兩麵條,糧雖未超但夥食費超了,肚內的油葷少了。時常是未到吃飯時,饑腸咕咕如小鼓。為使錢糧不超支,與店老板求援、協商之後,同意我用糧票按糧站牌價買他們的米,借小鐵鍋在茶爐上煮飯。糧食每天九兩,每餐三兩,可沒有菜。開初買胡蘿卜放在鍋內煮飯吃,可胡蘿卜較貴改用白蘿卜在飯內放點鹽或蘸炒鹽吃。開初幾天還感覺新鮮,過得去。可沒有油葷的白蘿卜飯沒吃多久,我的胃內就開始湧動,不時吐清水,實在反應厲害時又改用胡蘿卜煮飯吃,雖改變了一下反胃吐清水的狀況,可畢竟無油葷,多吃幾天胃又開始冒酸水,這時隻好去買兩個柿餅吃以安慰一下腸胃。這樣糧雖未超支但生活費超支了。當購的糧吃完後,糧票未寄到時隻好買胡蘿卜煮熟當飯吃,腸胃“意見”太大或斷糧斷頓時,隻好向店老板借糧,每天定量由九兩改為六兩,錢糧票寄到時立即還清結賬、補充糧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