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裏緊張的出了層薄汗粘滑的很,喉嚨一陣發緊。他微微抬起頭看著父親坐著的那張矮榻。
“有……”他說道。胸腔裏的心髒噗通噗通跳的厲害,甚至白皙的麵上都起了一陣潮紅。
謝裒雖然早就不年少,甚至孫兒都已經有了。但是望見三子如此狀貌,哪裏還不能猜到什麼。他頷首微笑,等兒子說出來。
娶婦娶賢,不過世家裏的女郎都不會差到哪裏去。
“是,尚書右仆射家的女郎。”他頭一回說話嗓子發緊,心跳的十分厲害,似乎下一刻就會從跳出來。他說完之後,已經沒有平常曠達之風,垂著頭,臉頰兩旁浮起的緋色,將之前的少年老成清洗個幹淨。他此時坐在枰上,沒有聽見父親的回答。心中的緊張越發重了一分。
尚書右仆射,謝裒當然知道是誰,這家即使被庾家壓了那麼些年,還是世家大族。他有些苦惱,三兒子的眼光也太好了些。
謝裒也沒去問謝安究竟是怎樣和那位尚書右仆射家女郎遇見的,他坐在榻上犯了難。王家門檻之高眾人皆知,雖然平日裏家中子弟也去王家清淡,但是結為姻親到底也不一樣。
謝安知曉自家門第和王家終究還是差了一截,他坐在那裏,原先胸腔裏激烈跳動的心也漸漸的平緩下來了。
說起來,是他妄想了。
“阿父,兒有話想說。”他開口說道,麵上已經沒有了方才之前的緊張。
“你說吧。”謝裒道,兒子看上的這位女郎,委實讓他覺得有幾分難辦。
“男子以冠禮為成人,不過娶婦之事可否推遲?”按道理冠禮之後緊接著的便是娶婦。
聽了兒子的話,謝裒一哂。推遲就推遲一些,或許到時候事情會有轉變也說不定。和琅琊王家結親,於家族來說也是一樁好事,若是有機會,他也願意和王家結為姻親。
“好。”謝裒答道。謝安年紀說大也不是很大,說小也不小。男子在婚事上推遲幾年並不晚。
世家郎君二十三二十四成婚的也不是沒有。
從父親房中退下,謝安一路走到年幼的弟弟那裏。謝萬的年紀正在鬧別扭的時候,但是讀書之類並不需要父兄督促,很是自覺,謝萬更是很聽三兄的話,每日該讀多少書該練多久的字,他都聽謝安的。
六弟還是個流著鼻涕到處跑的小孩子,啟蒙沒多久。真正能落到謝安手裏,讓他管一管的隻有五郎謝石。
謝石這幾回教訓下來,吃獨食在這段時間是詭異的成功的少失敗的多。莫名其妙的一大半都落到三兄肚子裏去了,有時候四兄也會過來分一杯羹。畢竟美食在前,不要白不要。
他這會是和王企之商量好,兩人在外頭鬧的時候,直接把帶來的東西給吃個精光。然後才心滿意足的擦幹淨嘴回家裏來。
外頭的陪讀瞧見三郎君向這裏踱步,一溜煙的跑進去通風報信。
八、九歲的男孩子,好動的要命,也是最不聽話的時候。指著東他就算沒個逆反心都要左瞧右瞧玩玩自己的才想起今日還要做什麼事情來。
謝石正在好動好玩的時候,自然也是不能幸免。聽見陪讀來報三兄快要殺來了。慌慌張張的,立刻跑到案前坐下,手裏抓起筆沾上墨汁來練字。
謝安走進來的便是看見謝石端坐在書案前練字。有陪讀在書案錢放了一張坐枰,他在坐枰上坐下。看著弟弟在練字。
謝石不知怎麼的,覺得今日三兄的眼神要比往日都要厲害些,他壓根就不敢抬頭,但是就是坐在那裏還是能感受到那眼神與往日都不一樣,似乎是有竹條敲在身上。一下一下的疼的慌。
“今日寫了多少張?”謝安發問。
謝石心裏咯噔一下,這每日三十張字,雷打不動。今日的份他好似還沒來得及寫。
“阿兄……”謝石擠出一個討好的笑容抬頭,聲音裏帶著幾絲小心。
“沒寫?”謝安抬眸淺笑。
這一抹淺笑讓謝石心跳如鼓,今日好似心情很差啊。自己偷懶偷的不是時候……
“看來白日裏石奴玩的不錯。”謝安也根本不用弟弟招,他說道。
“阿兄我知道錯了,真的!”謝石一看兄長笑容滿麵,反射性的就覺得不好。這位阿兄溫文爾雅,罰人也覺得不會叫人拿來竹條鞭打。不過這不代表三兄會不懲罰了。
“明日再多增二十張。”謝安說道。
夜間看書容易損害雙目,雙目一旦壞了那是一輩子的事情。謝安還是挺為弟弟著想,不過謝石聽聞還是哭了一張臉,明天連晝寢都別想了,讓陪讀代寫更是想都沒想。
“寫字鍛煉性情。”謝安望著弟弟一張臉都要垮下來了,出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