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素,你別怨我,對你,我已經仁至義盡。最後給你一個忠告,早些重新找一個合適你的軀體吧,不然,你早晚會消逝的。一直以來我都是蟄伏在你的大腦裏才能得以喘息,可我最終會隨著這幅軀體消逝,你跟著我也沒用,不過是死同寢的結局罷了。”
“我曾經記恨你,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慢慢地覺得你其實挺可愛的。你的心底有求而不得的執念,可你把它埋葬了起來,這樣或許才是對的吧,可我是個癡兒,我認定的事,一定是要做的。”
“我原來還想讓你和那個大部長好好過日子,女人呢,其實不用想太多,誰對你好,你就和他好。可惜了,可惜了,這具軀體……”
“素素,你走吧,記住盡量不要出現在陽光底下,不然,你會死得更快,這是我的親身教訓,便宜告訴你了,嗯?”
簡素突然生出了種無家可歸的錯覺,多想睡一覺起來,一切就都恢複原樣了。
可是,原樣?什麼才叫做原樣呢?
按說,她其實早該死了的,所謂命不該絕,最終還是逃不過一個孤零零的下場。
昏沉,意識中是混沌的灰,簡素浮浮沉沉地聽到了不少這樣那樣的言論,再度醒來的前一刻,她約莫是聽到了“太奇怪了”這麼句話。
天黑了。
這場手術進行了多久,簡素已經不記得了。她唯一知道的,是自己變成了一個孤魂野鬼。
有好些人輕手輕腳地進到了病房裏,走在最前的則是宗政席。
哦,對了,她會變成現在這樣,也有這男人的一份原因吧?
其實,她不是什麼仁慈寬厚的人,更沒想要以命換命,她隻是想不到,自己好心地推開了尚柔後會是這樣的結局。
樓希澈站在了手術室外,並不進來。倒是寧梓鄫沒了那嬉皮笑臉的模樣,一張俊臉緊繃。
走上前觀望了下病榻上的人,寧梓鄫沉默良久,隻吐出一句:“難說。”
簡素飄到了齊威身邊,輕輕地想要挽住老人家的手,可她的手,就這樣穿過了齊叔叔的大掌。
失措,無言,鋪天蓋地的惘然蠶食了她的思緒,簡素委委屈屈地飄開了。
嗚嗚……沒有人能看見她了,在擁有了這麼多之後,她一瞬間,又把什麼都失去了。
讓她多事,讓她見義勇為……
飄出了病房,簡素一點都不覺得能飄好玩了,她像一隻被丟棄在街頭的流浪犬一樣,坐在石椅上低低啜泣。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靜靜地坐到了她身側。頓了頓,遲疑地伸出手撫上了她的臉。
好奇怪,他的手心,竟然是有溫度的。
“別哭,哭,很醜。”一點都不像是在安慰人,簡素哭得更用力了。
樓希澈掏了麵巾紙出來,未幾又是想起了她根本不需要這種東西。
“還有我。”
悄然擁住了簡素,樓希澈的聲音溫醇蕩漾,像最濃烈的酒,又像最迷人的花香,像,茫茫深海上,一塊救命的浮木。
簡素突然停止了抽噎,懷疑地望著身側的男人,他剛剛……是在和誰說話?
一手在樓希澈麵前揮了揮,簡素不解,這男人真的是在和她說話麼?
樓希澈卻是撫上了簡素胸前的項鏈,“外祖母是個巫女……我曾經好奇過這世界上真的需要巫女這樣的職業嗎,事實證明,嗯,有個當巫女的外婆也挺好的,對不對?”
三兩下,解釋清楚了簡素的疑惑。
簡素耷下頭,悶悶地問,“這和你看得見我又有什麼關係呢?”
“這條項鏈說是有聚魂的作用,我以前是不信的,但它被我帶在身邊很多年了,之後,你成為了它的主人。”
多麼荒誕的理由。
可簡素除了相信,似乎也沒有別的選擇了。
一把圈住了樓希澈,她哭訴道:“我沒有身體了,也許我很快就會死了,以前我不會舍不得的,可現在我不想死了。”
“好。”樓希澈覺得自己其實也是在做一場夢,可既然是夢,晚一點醒,也沒關係的吧?
病床上的簡素幽幽轉醒了。樓希澈牽著個小魂魄去看望她,那女子深深地凝視了他一眼,眼裏有幾分藏而不露的詫異。
“我沒事,你們不要擔心。”
畢竟,不是那個陪在齊威身邊好些日子的簡素,病榻上的人縱然有心對這些人好點……她已經盡量控製自己的情緒了,可說真的,她對這些人,毫無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