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這一尋竟就是三月有餘,辰年翻了無數的大山,終於在離清風寨二百餘裏的一座山坡上,尋到了葉小七當日給小柳堆得那個小小的墳堆。墳前的墓碑乃是劈木而成,經了這幾年的風吹雨淋,已是快要腐盡,葉小七刻在上麵歪斜散亂的字跡模糊不清,若是再晚上一年半載,這墳怕是就再也尋不到了。
此地距清風寨二百餘裏,辰年不知葉小七背著小柳走了幾日才走到此處,又是已怎樣的心情葬她於此,堆起這樣一個小小的墳頭。她不敢去想,因著隻要想上一想,便已是覺得撕心裂肺的疼。自背著葉小七的屍身出了盛都,她便就再沒哭過,又經了這幾個月獨自在山中的苦尋,心緒更是極少波動,可這一刻,她卻是伏倒在小柳的墳前,痛哭不止。
年少時對人對事皆都百不在乎,自認為拿得起放得下,便是錯過了,也不過是擦肩而過,相忘於江湖。待到真能明白,這擦肩而過便是永遠失去,再回不來,卻已是後悔晚矣。
辰年哭了足有大半日,這才停了,起身將小柳的墳頭堆高了些,又用山石削了墓碑出來,刻了字在墳前立好,這才轉身下了山。待到寄存葉小七棺木的山廟,已是兩日之後,辰年剛一進廟門,便覺察有些不對,隻她如今武功高強,無所畏懼,腳下隻頓了頓,便就仍徑直進那停棺的偏殿。
不想等在殿中的卻是魯嶸峰。
辰年知魯嶸峰現在是宜平軍中,但瞧他突然出現在此處,不覺還是有些意外,問道:“魯大叔來這裏做什麼?”
魯嶸峰那裏忙站起身來,愣愣地看了辰年兩眼,這才試探道:“大當家?”
辰年長日在山中奔波,自然是男裝打扮,又因著盛夏暑熱,身上隻穿了一身灰褐色的粗布短打。她當魯嶸鋒是驚訝自己的穿著,並未在意,隻將頭上的鬥笠摘了下來,道:“早就不是什麼大當家了,魯大叔還是叫我辰年吧。”
魯嶸峰的目光從她的臉上換到她的身上,又從她的身上移回臉上,如此幾回轉換,眼中是掩不住的驚愕。
辰年不以為意,淡淡一笑,解釋道:“不過在山裏跑得曬黑了些,魯大叔無需這般驚訝。”
魯嶸峰愣愣地點了點頭,可眼神還是不自覺地往辰年腰身處飄了飄。辰年自知這幾個月來在山中奔波,不隻麵皮黑了,便是身形比之前粗壯了許多,再無之前的窈窕。她並不在意魯嶸峰的打量,瞧著葉小七靈前的香快要燃盡,便就出去淨了手,回來在葉小七靈前續了柱香,這才又回過身來,問魯嶸峰道:“魯大叔怎會在這裏?是來尋我?”
魯嶸峰這才忙收回視線,答道:“哦,不是,隻是路過這裏。”
這回他倒是並未說假話。去年時候,陸驍與靈雀去宜平尋辰年,魯嶸峰受順平的指使跟著靈雀離開,以作眼線。不想他和靈雀在宜平城北林中等了大半夜,卻隻等到了陸驍一個,問了才知辰年並不肯隨陸驍離開。一看這般情形,魯嶸峰也就沒了再跟著他們北去的必要,便尋了一個借口又返回宜平,在宋琰手下做了一員偏將。
這一回,他確是不知辰年會在這裏,他是受宋琰之命前往青州,途中借宿此處,無意間看到了葉小七的牌位,這才心生詫異,派了手下去向打聽是誰將這棺木寄存在此處的,不想手下還未探聽回來,進門的卻是辰年。
辰年聽他說宋琰命他去青州,也不問他是為何事,隻道:“既然這樣,魯大叔就該快些去青州,軍令不可拖延。”
她顯然是不想說自己之事,魯嶸峰瞧出,也不好多問,想了想,隻問她道:“你可是要把葉小七送回寨子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