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年沒有瞞他此事,搖頭道:“不回寨子。我已尋到了小柳的墳,想送葉小七到她那裏,叫他們好做個伴。”
魯嶸峰緩緩點頭,又問道:“可需要我撥出軍士來幫忙?”
辰年道:“不用,我從山裏雇些人就是。魯大叔還是去做自己的事吧,莫要耽誤了。”
她話已至此,分明是逐客之意,魯嶸峰隻得辭了她出來,待出了那廟,卻是命自己身邊最機靈的那個親兵速速趕回宜平,將辰年在此的消息告知宋琰。宋琰收了那信,不覺大驚。他深受封君揚信任,被留在江北鎮守宜平,因著離著盛都太遠,隻隱隱知曉辰年是以賀家嫡女的身份嫁給了封君揚,此後再未聽到她什麼消息,卻不想她竟會獨自一人出現在太行山中。
宋琰在屋中轉了幾圈,招了副將過來交代好城中之事,然後便帶了幾個心腹親兵,偷偷出了宜平往北邊山中而來。待他趕至那座山廟,辰年還未離去,她雇了木匠來給小柳打造棺木,還未完工。隻是辰年卻不耐煩見他,與他打了一個照麵,便就避入了山中。
她身形太快,宋琰追她不上,隻得退回廟中守候,在廟中等了兩日不見辰年回來,這才不得不回了宜平。他苦思半夜,在謹守本分與多管閑事之間幾次搖擺,終還是提筆給封君揚寫了一封密信。
這信在幾日之後被送到盛都,夾在一遝六百裏急報的信件中,放到了封君揚案頭。此時,江北戰事已日漸緊張,穆展越奪下靖陽南側的重鎮小站,與陸驍合兵一處,正在攻打江中平原的北側門戶--豫州。而慕容恒帶大軍西來之後,並未冒進,而是一路穩紮穩打,遇到城池,必先派使者入城勸降。若是肯開城投降,他便就約束部隊,安撫城內百姓,可遇到那抵抗的,一旦城破,麵臨的卻就是屠城之禍。
就這樣一麵安撫,一麵屠殺,慕容恒率軍已是攻下了新野,慢慢逼近臨潼。賀家不斷向朝中求援,鄭綸帶兵駐守武安,也向封君揚請命出兵攻打新野,欲要先發製人。一封封軍報送來,朝中也是爭論不休,封君揚麵上雖還淡淡,可順平卻瞧出他眉眼已是有陰沉之意。
封君揚看到宋琰那封密信時微微一怔,待再看到後麵,見那信中寫道:“……雖隻遠望一眼,卻與魯嶸峰所言無二,其形容憔悴消瘦,唯腰身稍顯粗壯,異於別處,顯是有孕,卻無遮掩之意,不知是尚不自知,還是……”
他執信的手竟是微微抖了起來。一旁侍立的順平不知封君揚何故這般失態,正心驚間,便見封君揚將身體緩緩地倚向後麵,用那信紙遮了臉,啞聲說道:“出去。”
“王爺……”順平試探地開口。
封君揚卻是不容他說話,隻道:“出去!”
順平不敢違背他的話,心中雖是驚疑不定,卻仍是小心地退出了門外。
封君揚仰倒在椅中,動也不動,可那覆麵的信紙卻是慢慢透出一片濕暈來。他曾苦盼著這個孩子,隻望能留住辰年,可現如今終於有了孩子,她卻早已不在他的身邊,再不可能回來。心裏隻一瞬間的歡喜,然後就是疼,疼過了頭,便又覺得麻木,就像是被人開膛破肚,活生生地掏走了心。
以前時候,便是別的男人多看她兩眼,他都覺得無法忍受。可這一刻,他竟然希望能有個男人陪在她身邊,給她遮風,為她擋雨,知她冷熱,哄她開顏。他寧肯她是嫁了別的男人,為那個男人生兒育女,也不想要她獨自一人在山中為他懷孕生子,孤苦無依。
他不想她再吃這樣的苦。
不知過了多久,封君揚這才又緩緩坐直了身體,將那信紙仔細疊好收入懷中,喚了順平進來,問道:“可知朝陽子現在何處?”
聽封君揚突然問起朝陽子,順平心裏不覺打了個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