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年不覺失笑,道:“好一個王大戶,竟養了這樣好的廚子。”
朝陽子也是無語,愣愣地看了那食盒一會兒,抬眼去看辰年,卻是忍不住問她道:“你說那封君揚到底是精還是傻?”
辰年想了一想,道:“他這是有意的,他若真想瞞,哪裏有他瞞不住的。不過道長說得也對,不管怎樣,他都是這孩子的父親,收他些好處也算應當。道長放心,我不會為了和他賭氣,就不顧孩子的好歹。”
她既然有了這話,那兩個產婆便就都留了下來。這兩人都是封君揚從盛都帶來的,不知給多少富貴人家接生過孩子,經驗最是老道。她們兩個細細地給辰年檢查了一遍,道:“孩子已經入盆了,左右不過這四五天的功夫了。”
果然,到了第四天傍黑,辰年就覺出肚痛來。那房東婆子收了辰年許多好處,早就把產房準備了出來,裏麵一應什物聚全。產房裏有那兩個產婆照應著,外麵還有朝陽子這位神醫坐鎮,辰年倒也不覺得如何害怕,趁著陣痛稍歇的功夫,還不忘問那產婆道:“須得生多久?”
產婆聽她這樣問不覺發笑,道:“這哪裏有個準功夫的。不過娘子放心,您身子壯實,這孩子也不算大,用不得許久的。隻您這是頭胎,又剛開始發作,怎麼也得有個一日半日的才行。”
辰年緩緩點頭,暗道不過就是一日,再怎樣疼,咬咬牙也就撐過去了。誰知這生孩子卻遠沒她想得那般容易,初時還好,那一波波地陣痛她還能忍住,待到後麵那疼連成了趟,卻是叫她也忍不住呻吟出聲。
朝陽子本等在東廂裏,久聽不到消息也不禁有些心急,出了屋門去看,卻見順平在院門口巴頭探腦,不覺一愣,奇道:“你怎地來了?”
順平忙顛顛地跑了進來,低聲道:“道長,您還不知道咱們王爺?嘴上說得再好,心裏也是放不下王妃的。咱們前日裏就偷偷來了,隻是沒敢露麵,這不一聽說王妃要生了,立刻就趕了過來,眼下正在牆外立著呢。”
朝陽子瞥了一眼院牆,雖看不到封君揚的身影,卻仍是忍不住冷哼了一聲,道:“那就叫他在那立著吧!”
他一甩袖子轉身回了屋內,把順平一人晾在了院中。此時正是寒冬臘月,又是半夜時分,那北風嗖嗖地刮刀子一般,順平是真心想厚著臉皮跟朝陽子進屋去,可一想自家王爺還在牆外站著,隻好咬了咬牙,小跑著出了院子,與封君揚道:“王爺莫要擔心,聽著屋裏動靜不大,朝陽子那裏也不見著急,定是一切安好。”
封君揚不語,微微垂首,身子卻是挺得筆直,立在那裏動也不動一下。
順平不覺暗歎了口氣,又道:“王爺還是進去等著吧,叫王妃也好知道您來了。不管她多麼惱您,這個時候,都是希望您能在身邊的。”
封君揚這才抬頭,問順平道:“當真?”
“萬分地真!”順平忙道,生怕封君揚不信,又拿了自己舉例,道:“小的婆娘當年生孩子的時候,小的就是在門外候著,聽著她把小的從頭罵到腳,足足罵到孩子落地。待到後來,那婆娘才告訴小的,就因為知道小的在外麵,她心裏踏實,便是罵著小的時候都覺得有力氣。”
封君揚遲疑了一下,終下了決心,毅然地走進那院子,立在窗下,提氣沉聲說道:“辰年,我在這裏。”
那屋中立時靜了一靜,過得片刻才聽得辰年嘶聲罵道:“滾!”
話音未落便就轉成了呼痛之聲,竟是比剛才的聲音還大。封君揚聞聲麵色刷白,幾欲站立不住。一旁的順平強自忍了笑,上前低聲與封君揚說道:“不礙事,不礙事,王妃肯罵您,這就比什麼都強。”
封君揚薄唇抿得極緊,一言不發地立在窗下,隻靜靜聽著裏麵辰年的痛苦呻吟,每逢她喊得厲害的時候,便就沉聲喊一句:“辰年,我在這裏。”
也不知過了多久,仿若長達數年,又似短得隻一個恍惚,封君揚忽聽得產婆歡喜叫道:“生了,生了!”緊接著又是“啪啪”幾聲脆響,窗內便就傳出了嬰兒的啼哭之聲。
朝陽子早已從東廂裏出來,忙揚聲問屋內產婆道:“情況如何?”
過不得片刻,就聽那產婆回道:“是位女公子,母女平安。”
朝陽子不覺也鬆了口氣,隻等著待屋裏收拾幹淨了,好進去瞧一瞧辰年。便是順平,一時也忘了自己王爺,與朝陽子一同湊在門口處,想著去瞧一眼那小郡主。唯獨封君揚還猶自呆愣愣地立在窗下,口中不忘念道:“辰年,我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