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睛亮晶晶的,裏麵毫無悲苦自憐之意,朝陽子瞧她這神情不似作偽,心中雖難免感慨,卻也不由跟著輕鬆起來,道:“你再伸手過來,我給你瞧瞧。”
辰年忙伸了手臂過去,朝陽子搭了三根手指在她腕上,另隻手緩緩捋須,凝神片刻後,笑道:“右尺沉實,確為女胎。”
辰年聽得歡喜,“真是極好,我買的都是些小花布,房東大娘正幫我做小衣裳呢,件件都隻這般大,瞧著隻覺好玩。”她伸手比了一下大小,笑嘻嘻地說道:“我都不知該怎樣給小娃娃穿下去呢。”
朝陽子捋須點頭,麵上也露了笑意,道:“這有何難的?慢慢學著也就會了。”
兩人又閑話了一會兒,房東婆子那裏便做好飯食送了過來。因著朝陽子新來,辰年特意交待那婆子宰了隻雞,燉了滿滿的一大碗端了上來,香噴噴地勾人口水。山裏人家大多貧苦,這便已是極好的東西,那婆子有意為辰年買好,便道:“這還是小娘子買了坐月子吃用的,平素裏自己都舍不得,道長真好口福。”
辰年忙打斷她的話,笑道:“買了就是吃的,早吃晚吃都一樣,大娘也快去吃飯,我這裏一碗就夠了,剩下的您吃了吧。”
那婆子聽了歡喜不盡,自去回房吃飯。待她走了,辰年這才笑著向朝陽子解釋道:“道長別聽房東大娘的,她是故意這般說,好叫你承情。我可是買了不少雞回來,都養著隔壁院子裏,隔三差五就要吃一隻的。”
朝陽子卻是知道那些富貴人家是如何養胎的,以辰年的身份及封君揚對她的看重,莫說是吃隻雞,便是要吃鳳凰,怕是封君揚都能給她去尋。可眼下,她竟是隔幾日吃上一隻雞就覺得滿足。朝陽子心中不由更是酸楚,歎了口氣,說辰年道:“你這丫頭,何苦受這份罪!再怎樣說,封君揚也是這孩子的父親,你受他些照顧,理所應當。”
辰年默了片刻,卻是平靜說道:“道長,我不覺得這是受罪,我自己一個人過這樣的日子,心裏隻覺得踏實。”
瞧她這般情形,朝陽子也不好再說什麼,低下了頭默默吃飯,心中卻惦記著封君揚送到王家大院的那些好東西,需得找個機會拿些回來才是。他二人吃過了飯,辰年又請那婆子過來收走了碗筷,這才問朝陽子道:“道長可是要住下?”
朝陽子既然來了,自然是要等她生產之後才能走,便道:“住下,你還繼續住在這裏吧,反正這院子裏隻那婆子一人,沒得什麼不方便。我住到隔壁去,離得近,有事喊一嗓子就能聽到。”
辰年想得也是這般,畢竟生孩子這事對她來說是人生頭一遭,便是她人再膽大,對這事也還是心存懼怕的。她謝過了朝陽子,帶著他去隔壁院子,道:“我雖沒住在那裏,被褥卻都是齊全的,待收拾一下屋子,再生上火,便就可以住進來了。”
朝陽子瞧她挺著個肚子竟還要去給他收拾屋子,忙喝住了她,氣道:“你這丫頭怎也不知個輕重?這沒幾日就要生了,快別給我惹事了!”
辰年被他罵得停了手,咧嘴笑了笑,到底是把房東婆子叫了過來,請她幫著朝陽子收拾屋子生了火,這才作罷。
朝陽子有些拿不準辰年對封君揚的態度,也不敢直說封君揚已是快把那鎮南的王家大院占為己有,需得用的人和東西皆都放在了那裏。他裝模作樣地出去溜達了一圈,回來對辰年說道:“我還說瞧著這地方眼熟,原來之前竟是來過,還曾救了鎮南那王大戶的一命。待回頭我就過去尋他,從他那裏討點吃用的來才是。”
這事太過湊巧,辰年難免有些不信,暗道這十有八九又是封君揚的手段,她也沒說什麼,隻笑道:“那道長就快去吧,我猜著他定是一心等著向道長報恩呢。”
朝陽子聽她這般說,老臉不覺一紅,卻是黑著臉訓辰年道:“做人不要那麼死板,送上門來的東西,不要白不要。有誌氣自然是好的,但若是隻為賭那口氣,卻是沒得必要。”
辰年笑了一笑,道:“我哪裏賭氣了,道長可莫要冤枉我。道長若是去那王大戶家,可別忘了問他要些零嘴過來,也好叫我解解饞。”
她這裏眼看著就要做母親了,卻仍如小姑娘一般忘不了零嘴,朝陽子也拿她無法,白了她一眼,道:“出息吧你!待日後母女倆個爭零嘴吃,那才叫笑話呢。”
話雖這樣說,第二日朝陽子從王大戶那裏回來,除了帶回倆個接生婆,還真給辰年提了一大盒果子點心來,打開那盒子一看,裏麵俱都是盛都裏最時新的樣式,把朝陽子都瞧得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