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各有責任(2 / 3)

“是啊。”辰年低聲歎息,喃喃道:“往後退一步很容易。往後退一步,可以回山中守著小寶,不問世事。往後退一步,可以回到你的身邊,安享榮華。甚至,還可以再往後退一步,躲入你的後院,免遭風雨,衣食無憂。”

隻要想退,她總能為自己的自私和軟弱找到一個理由。因為有小寶,所以她可以選擇獨善其身,不顧任何人的生死。因為她愛封君揚,所以她可以沒有原則,不分善惡,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因為封君揚深愛她,她可以不要尊嚴,委曲求全,甘於做他寵愛的一名姬妾。

往後退一步太容易,而每往前一步,卻是那麼艱難,她會迷茫,會猶豫,會膽怯,會累,會傷,會疼??

她抬眼看他,一雙眸子漸漸清亮,仿若剛剛琢出的黑玉,通透而水潤,在燭火下映照下,流轉著耀眼的光芒,“可是,人怎麼能總是往後退?為著什麼?隻為了活著?那活著又為了什麼?”

封君揚答不上來,最後隻得無奈苦笑,道:“辰年,我惱恨你的倔強,可我又愛極了你這股勇往直前,寧折不彎的勁頭。”

“我這不是寧折不彎,我隻是怕自己後悔。”辰年搖頭,又道:“因著我的軟弱與自私,我已經失去了太多的人,清風寨,小柳,小七……現在,我不想把義父也舍棄了。不管他出於什麼原因,他都把我養大,我不能對他棄之不顧。我不能眼看著他再錯下去,看著他殺戮無辜,看著他終有一天也被人殺死,不得善終。封君揚,我不能隻眼睜睜地看著,或者躲到看不到的地方,就當做這些事不會發生。我得為義父,為那些我在意的人,做些什麼。”

“所以一定要去泰興,是麼?”封君揚輕聲問,“我替你去,辰年,我替你去泰興,可好?你跟著鄭綸去豫州,我去泰興。”

辰年一動不動地立在那裏,默得片刻,卻是忽地向他咧嘴一笑,道:“不好。”

她不能看著他和義父對陣沙場,她不能,她寧可自己與義父對陣,也不想那個人是封君揚。

在離著中軍大帳不遠處,鄭綸與順平兩個席地而坐,卻俱是沉默。順平抬頭望一眼大帳方向,瞧著那邊並無什麼異常動靜,不由得鬆了口氣,剛想著感歎幾句,卻又瞥到身旁的鄭綸,隻得將那話又強行憋了回去。

過不一會兒,大帳那邊終有動靜,順平抬頭看去,見辰年已從帳中出來,忙站起身來趕了過去。辰年瞥了順平一眼,目光又落到了跟在他後麵過來的鄭綸身上,向他二人略一拱手,算是打過招呼,便就轉身離去了。瞧著這般情形,順平不覺有些傻眼,喃喃問道:“王爺都親自來了,怎的還勸不回她?這女人是鐵石心腸嗎?”

鄭綸聞言,心緒極為雜亂,便是自己一時也理不清楚。他在帳門外站了一站,提步進了帳內,向著封君揚行了軍禮,不卑不亢地喚道:“王爺。”

封君揚神色淡然地坐在案後,絲毫不提鄭綸對辰年的心思,既無質問,也無指責,隻略略地點了點頭,吩咐道:“召集眾將,我有事要說。”

鄭綸應諾,轉身出帳去召集部將,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各軍主將便就紛紛趕到,齊聚在中軍大帳內。除去那負責宿衛的將領,其餘諸將皆都不知封君揚來了,乍一見他在此,麵上或多或少地都露出些驚愕之色。

封君揚未多做解釋,隻與眾人商議完泰興戰事,便就帶著順平連夜離去。臨走之時,他將鄭綸叫到馬前,卻沒什麼吩咐,隻漠然地打量他。鄭綸初時還能鎮定,待到後來,終受不住這種死寂,抬眼去看封君揚,恭聲問道:“王爺有何吩咐?”

封君揚從馬上伏下身來,湊到鄭綸耳邊,壓低聲音一字一句地說道:“既然你喜歡她,就用命去護著她,她在你在,她傷你亡。”

鄭綸身子驟然一僵,尚未反應,封君揚那裏卻已是輕笑一聲,揚鞭而去。

六月中,鄭綸軍終到達泰興城外,而在這之前,賀家水軍就已返回。期間,水軍都督莫容曾派兵上岸攻城,卻遭紇古越輕騎突襲,損失頗重,無奈之下,隻得又退回了船上,停在宛江南岸的阜平水寨。

鄭綸率軍在泰興之西安營紮寨,當天夜裏,賀家水軍的使者便就到了,正是早他們幾天趕到泰興的賀澤。鄭綸對賀澤的到來並不意外,一見麵卻被他頭上的白發驚了一下,不禁多看了賀澤一眼,這才移開了視線。

賀澤已是習慣了這種情形,淡淡一笑,與鄭綸寒暄之後很快就轉到了正題,道:“我已命人在江南趕造攻城器械,到時用船運過江即可。”

鄭綸道:“好,不過還要提防鮮氏人小隊人馬渡江偷襲。”

賀澤乃是宿將,自是也知曉這些,聞言點頭,又與鄭綸兩人商議了一番戰事,定下了聯絡方式,便就要返回阜平水寨。鄭綸送了他出來,剛走沒幾步,正好趕上辰年來尋鄭綸說事,與賀澤走了個碰頭。

賀澤早知辰年領義軍隨鄭綸西來的事情,此時此地再見辰年,心思一時頗為複雜,下意識地摸了摸那隻被她廢掉的手臂。她在盛都那一劍,將他的鎖骨震了個粉碎。回泰興後,雖得白章重新接骨,卻也無力回天,那隻手臂隻能勉強做些簡單動作,使不得力氣,形同殘廢。

隨著賀澤的動作,辰年往他那手臂上掃了一眼,又見他腰間佩劍都換到了左側,便猜到他右臂定是廢了。若是換做別人,辰年許得還有幾分內疚,可這人是賀澤,辰年就隻覺得他是罪有應得。她冷眼看了看賀澤,出於對鄭綸主將身份的尊重,側身讓到了路旁。

辰年能給他讓路,賀澤十分驚訝,他還當是辰年態度軟化,路過她身邊時,步子不由停了一停,低聲道:“阜平水寨裏設有叔父的靈堂,你若是方便,就過去給叔父上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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