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年聞言抬眼看他,神色淡漠,不肯答聲。瞧她如此,賀澤微微一怔,勉強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僵硬無比的微笑,便就繼續向外走去。鄭綸見辰年來尋他,猜她定是有事,忍不住走到近前,低聲問她道:“可是有事?”
辰年答道:“突然想起些事情,等你回來再說。”
鄭綸點點頭,這才又去送賀澤。快到營門時,營外忽有幾騎飛馳而近,直向營門衝來。那營門校尉見狀忙領人將那幾騎攔下,厲聲喝道:“爾等何人?”
見有人衝擊營門,鄭綸不覺眉頭微皺。賀澤那裏卻已是瞧清來人,忙道:“是我營中之人。”他邊說邊往營門疾走而去,到那裏時,那幾名騎士俱已被營門守兵拿下,為首那人一抬頭瞧見賀澤前來,頓時大喜,急聲喚道:“將軍!”
賀澤上前,吩咐那營門校尉道:“放開他們。”
那營門校尉理也不理賀澤,隻望向後麵來的鄭綸,瞧到他點頭,這才吩咐手下放人。賀澤心生不悅,卻也不好說些什麼,隻問那來人道:“營中出了什麼事?”
若無要緊事,他們不會追到鄭綸軍中,連請人通稟都等不及,直接衝擊營門。果然,那人急聲說道:“芸生小姐不見了。”
賀澤聞言麵色微微一變,問道:“怎麼回事?”
那人答道:“今日早上芸生小姐曾去尋過將軍,得知您往這裏來了,便就轉去了大將軍的靈堂。她說想要一個人為大將軍守靈,把其餘的人都趕了出去。直等到中午,他們才發覺芸生不見了。”
賀澤眉頭緊皺,又問道:“軍中各處可都找了?”
那人答道:“都找了,沒有。”
鄭綸在旁邊聽得驚訝,泰興城破,他隻當芸生已與賀家一同遇難,卻不想芸生竟然幸存下來。鄭綸遲疑了一下,問賀澤道:“芸生小姐在你軍中?”
賀澤眼神微黯,答道:“泰興城破,賀家隻逃出嬸母、芸生姐弟與我妻兒幾六人。芸生將他們送到雲西後又返了回來,前幾日剛到水寨。”
當初芸生領著母親封氏等人經密道逃出泰興,鮮氏人從後追殺不放,賀家的護衛陸續死去,到最後就還隻剩下了三個護衛。眼看著追兵將至,芸生當機立斷,命那三名護衛帶著已經昏迷的封氏與庶弟及賀澤的一對兒女先行逃走,自己卻拖著筋疲力盡的莫氏翻山越嶺,往前逃命。
莫氏嫌自己拖累芸生,一心想著自盡守貞。芸生當時二話不說,抬手狠狠地扇了莫氏一個耳光,冷聲喝道:“要死,也等見著了鮮氏人的麵再死,到時我絕不攔你。”
說完,她就又拖著莫氏往前掙命。眼看就要被鮮氏人追上時,幸虧雲西人馬及時趕到,這才救了下了兩人。後來,聽聞泰興水軍已經返回,芸生便就將親人托付給了雲西王府,自己卻帶著護衛來了軍中。
賀澤本就與芸生親厚,後來接到莫氏的信件,知曉她們逃亡路上的經曆,對這個堂妹更是多了幾分感激與敬重。現聽聞芸生突然不見,他自是焦急萬分,定神想了一想,又問那送信人道:“軍中可有船隻往江北來?”
那人搖頭道:“沒有。屬下也怕芸生小姐偷偷渡江,特意去查過了,今日除了您的船,並無軍艦渡江。”那人說到這裏,卻是猛地停下了,麵色變了變,“還有屬下的船,屬下急著過江來給你報信,見碼頭上正好停著一艘空船,一時顧不上查看,就駕船過來了。若是芸生小姐提前就藏到了艙中……”
賀澤聽到這裏,再也按捺不住,提腳將那人踹翻在地,怒聲罵道:“蠢貨!她一個弱女子,根本無法獨自駕船渡江,隻有等著機會藏別人的船上,叫別人帶她過江。一艘空船停在那裏,你竟然連看也不看!”
那人跪在地上,不敢告饒,隻不停地磕頭。鄭綸卻是有些不解,忍不住問賀澤道:“芸生往江北來做什麼?”
賀澤麵色陰鶩,聞言答道:“泰興,她要去泰興向紇古越討要叔父的屍身。”
紇古越攻下泰興後,將賀臻的屍體吊在城樓上示眾了三日,後因著天氣日漸炎熱,這才命人收回了城內。賀澤來後,曾派人前去向紇古越討要賀臻的屍首,卻未能要回。因此,撫平水寨裏雖為賀臻設了靈堂,卻是沒有他的屍首。
賀澤越想越覺得芸生是去了泰興。芸生是外柔內剛之人,性子看著溫和綿軟,內裏卻是極為倔強剛強。她之前就要去泰興索要父親的遺體,被賀澤強行攔下,今日瞧著賀澤不在軍中,定會趁機偷偷渡江前往泰興。
可紇古越恨極了賀家人,就連賀澤提出用金銀贖回親人屍首都不肯應,又怎會把賀臻屍首還給芸生?芸生此去,必會凶多吉少。賀澤麵色十分難看,冷聲吩咐隨從道:“上馬,去泰興。”
早有隨從把賀澤坐騎牽了過來,賀澤翻身上馬,提韁欲行時,卻聽得鄭綸說道:“我隨你一同去看看,最好能在城外截到她。”
賀澤有些意外,一時卻顧不上細想鄭綸為何也要同去。不過鄭綸武功高強,若是有他同去,萬一遇到什麼情況也好對付。他感激地向著鄭綸抱了抱拳,道:“多謝。”
言罷,賀澤雙腿一夾馬腹,率先策馬疾馳出去。鄭綸叫過親衛來,命他回去給辰年捎了句話,這才帶了十多個親衛往泰興方向追去。
辰年還在中軍大帳等著鄭綸,見他久不回來,正奇怪間,就得了那親衛捎回來的口信。聽聞鄭綸竟隨著賀澤一同去了泰興,辰年一時懷疑自己聽錯,不由問那親衛道:“一同去了泰興?兩軍主將,身邊隻帶了幾十個親衛,他們就這樣去了泰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