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的快樂(2 / 3)

《剪拂集》收林語堂1924年至1926年在《語絲》雜誌上發表的散文共二十七篇,序文一篇,多屬政論性、社會批判及思想批判性雜文。惟《論英文讀音》一篇是純知識性雜文,《譯尼采〈走過去〉》為翻譯作品。

林語堂寫作《剪拂集》的時期,受到了歐美文化的個性主義和自由主義影響,向往資產階級自由政治,因此針砭軍閥及其幫凶現代評論派是其中的重要內容。著名的《祝土匪》一文即是針對現代評論派指責進步師生為“匪”而作,文中正言宣布“我們情願揭竿作亂以土匪自居,也不作專製暴君的俳優;時代需要土匪,惟其有許多要說的話學者不敢說,惟其有許多良心上應維持的主張學者不敢維持,所以今日的言論界還得有土匪傻子來說話!”《文妓說》指軍閥之禦用文人為“文妓”。《論語絲的文體》筆鋒更為老辣:“我們每每看見這種人及這種報的自號中和,實益以見其肉麻。惟有加以思想之蟊賊的尊號,處處與‘耗子,鱷魚’同列而已。”進而更痛斥“正人君子”的行徑是“野雞生涯”,“與蘇揚妓女的倚門賣笑伎倆無異”。

探索國民性,提倡“精神複興”是林語堂《剪拂集》中雜文的另一個基本命題。他提出“精神複興”是最為迫切的工作,推崇法國大革命,企圖用上升時期的資產階級那種積極進取精神來克服民族的卑瑣、懶惰等劣根性,以達到救國的目的。林語堂的這些立論是二十年代西風東漸中知識分子對國家、民族命運走向積極探索的產物,當然不無偏頗之處,但“思想革命”、“精神複興”的主張在當時封建政象籠罩、封建癖氣彌漫的中國無疑要比盛行的“科學救國”、“實業救國”的主張來得深刻。

《剪拂集》還對民眾力量進行熱烈讚頌。對“三·一八”死難烈士表達深切哀婉的悼念。《悼劉和珍楊德群女士》寫於慘案發生後的第三天,文辭鬱憤情深,抒發了作者沉痛的心情。與魯迅愛憎交融、力透紙背的《記念劉和珍君》一文同為聲討反動勢力,悼念死難烈士的悲壯挽歌。

這是一篇於淡然中見誠摯的敘事散文,落筆於對死者生前言行縝密細膩的追憶和平實簡潔的描摹。與魯迅的《記念劉和珍君》相比,雖同為悼念烈士的悲憤挽歌,其情緒和筆調卻頗不相類,各各見出其作者為人為文之不同風格。

悼劉和珍楊德群女士

今日是星期日,稍得閑暇,很想拿起筆來,寫我這三天內心裏的沉痛,但隻不知從何說起。因為三天以來,每日總是昏頭昏腦的,表麵上奔走辦公,少有靜默之暇,思索一下,但是暗地裏已覺得是經過我有生以來最哀慟的一種經驗;或者一部分是因為我覺得劉楊二女士之死,是在我們最痛恨之敵人手下,是代表我們死的,一部分是因為我暗中已感覺亡國之隱痛,女士為亡國遭難,自秋瑾以來,這回算是第一次,而一部分是因為自我到女師大教書及辦事以來,劉女士是我最熟識而最佩服嘉許的學生之一(楊女士雖比較不深知,也記得見過幾回麵),合此種種理由使我覺得二女士之死不盡像單純的本校的損失,而像是個人的損失。

三月十八日即她死的早晨八時許,我還得了劉女士的電話,以學生自治會名義請我準停課一天,因為她說恐怕開會須十一時才能開成,此後又恐怕還有遊行,下午一時大家趕不回來。我知道愛國運動,女子師範大學的學生素來最熱烈參加的,並非一班思想茅塞之女界所可比,又此回國民大會,純為對外,絕無危險,自應照準,還告訴她以後凡有請停課事件,請從早接洽,以便通知教員,不知道這就是同她說話的末一次了。到下午二時我因要開會到校,一聞噩耗即刻同許季芾先生到國務院,而進門開棺頭一個已是劉女士之屍身,計前後相距不過三數小時。閉目一想,聲影猶存,早晨她熱心國事的神情猶可湧現吾想象間,但是她已經棄我們而長逝了。

劉女士是全校同學欽愛的領袖,因為她的為人之和順,及對於校事之熱心,是全校同學異口同聲所稱讚的。功課上麵,是很用功,是很想自求進益的一個人,看見她的筆記的人大都可以讚同,而且關於公益事宜尤其是克己耐勞,能幹有為,足稱為中國新女子而無愧。我本知她是很有希望的一個人才,但是還不十分知道底細,到許季芾先生對我詳述,才知道她是十分精幹辦事靈敏的女子。上回女師大被章劉毀殘,所以能堅持抵抗,百折不撓而有今日者,實一大部分是劉女士之功,可稱為全學校革命之領袖。處我們現今昏天黑地,國亡無日,政治社會思想都須根本改造的時期,這種熱心有為,能為女權運動領袖的才幹,是何等的稀少,何等的寶貴!

記得有一天很冰冷的晚上,到十時,劉女士才獨自一人提了一個極大的皮箱來我家裏。這是兩月前女師大演劇的第二天,是為還借用的衣服來的。因為到各家去分還,所以跑到這裏來已經時候很晚而十分疲倦了,但是她還是說“不累”,仍舊笑容的談到前夜演劇的情況,個人的劬勞,好像全不在心上。我方明白女師大之所以能有奮鬥到底的成績,是因為有這種人才。(選自人民文學出版社1988年版)

《剪拂集》記錄了林語堂《語絲》創作時期的激揚風貌。論者通常用“浮躁淩厲”來概括其特征,大致上確能代表那一時期林語堂散文創作鮮明而獨特的個性風格。這個集子與他最為人熟知和稱道的小品文頗不相類,因此,閱讀上也不似小品文之輕鬆親切每有會心。之所以這樣,最重要的原因首在於文章所表達的內容之隔膜。《剪拂集》是針對當時紛擾的社會政治思想狀況所發的激烈議論,都是有當時具體背景的。雖在當時屬切中時弊,每每使得知識青年們情緒激昂,但革命年代所發生的紛紜事件對當前的讀者而言畢竟是遙遠了。而讀這一類文章,若不明了當時複雜斑駁的情勢和背景,當然是難以進入其中,獲得共鳴的。

由表達內容的要求,《剪拂集》文章在藝術風格上也不能追求小品文式的親切和娓娓道來,而必然以暢達甚至犀利為尚。林語堂自己曾說:“我初期的文字即如那些學生的示威巡行一般,披肝瀝膽,慷慨激昂,公開抗議。那時並無什麼技巧和細心。”這樣的文字正符合林語堂當時的心情和狀態:年少氣盛,改造中國的熱望甚切,而理想難就,不免憤激怒恨。《剪拂集》中的文章大多信手信腕,每遇論戰,常出諸反語,莊諧雜陳,冷嘲熱諷而無所顧忌,措詞下筆,不計工拙,往往能一語中的,使論敵無可逃遁而呈醜態,以暢達、直率和辛辣見長。

一般政治性較強的議論性文章容易寫得讓讀者覺得枯燥、乏味,而《剪拂集》中的文章卻並不給人這樣的感覺。這固然首先因為文中充滿恣肆的情感,令人感奮,尤其是隨處可見的對無恥之徒的諷刺更讓人暢快。同樣重要的原因還在於林語堂行文見出個性的精彩:對雜文體裁樣式的創新,如配歌詞(《詠名流》)、配漫畫(《魯迅先生打叭兒狗圖》)自不必說。在為文的構思布局上,議論文最重要的是邏輯嚴謹,林文恰是重視言之有據、細密。在敘述中議論,並以日常現象雜糅其間,巧妙設喻,使文章形象生動,針砭有力。如《祝土匪》中對所謂“學者”不能堅持真理的譏刺:“真理是妒忌的女神,歸奉她的人就不能不守獨身主義,學者卻家裏還有許多老婆,姨太太,上炕老媽,通房丫頭。然而真理並非靠學者供養的,所以學者所真怕的還是家裏老婆,而不是真理。”遣詞用語上林語堂更是隨手拈來,無不精警峭拔,含蓄而不失鋒芒,讓人於幽默之中體味到林語堂的睿智——與後期小品文的性靈文字正是一脈相通的。

讀《剪拂集》應先讀序文,從林語堂自己所說的“所以這書中的種種論調,隻是一些不合時宜的隔日黃花……然而我也頗感覺隔日黃花時代越遠越有保存之必要”去體會往昔戰亂時代的槍聲和那個時代年輕人應有的熱切和勇氣。

中國現代文學館大門上有一個巨大的凹雕手印,象征著一隻巨靈之掌開啟了中國現代文學的大門,這個手掌印就是我國著名文學家巴金先生的,這一殊榮標明了巴金先生在我國現代文學史上的崇高地位。

巴金生於1904年,原名李堯棠,字芾甘,出生於四川成都一個豪門大戶,熟悉封建大家庭的生活及其內幕。他學生時代即參加過進步學生運動,1927年赴法國留學,受當時比較激進的無政府主義的影響,成為一個真誠的理想主義者。大革命低潮期,痛苦矛盾中的巴金轉而以文學創作來宣泄自己的感情。他的小說大多寫舊家庭的崩潰和青年一代的叛逆反抗及追求光明、追求理想的心路曆程,這是有他自己的經曆在其中的。

小說《家》是他《激流》三部曲的第一部,也是巴金的代表作。此作出版後深受青年讀者的歡迎,很多人受書中主人公覺慧的影響,勇敢地衝破舊家庭的樊籠,走上革命的道路。建議閱讀人民文學出版社1977年出版的《家》。

一個冬日的傍晚,高覺慧和他的二哥覺民從學校排演完話劇回到家,婢女鳴鳳告訴他們姑太太和琴小姐來了。琴在省立一女師讀書,正與覺民相愛,是個富有反抗性格的新女性,這天她就報考外專的事來征求覺民兄弟倆的意見,受到兄弟倆熱情的鼓勵。

覺新是覺民兄弟的大哥,也是這個大家庭的長房長孫,他深愛著表妹梅,卻又不得不按家庭的意願和瑞玨結婚,並在父親死後擔負起整個家庭的重任。每日被動而無奈地應付著大家庭內部各房之間的勾心鬥角,希企以自己的隱忍換得幾天平靜的日子。五四運動的浪潮和弟弟們的熱烈反應對他不是沒有影響,他心裏是信服這些新的東西的,但行動上他卻有著太多的羈絆和束縛,他仍是高家懦弱而聽話的“大少爺”。他的生命是為別人而存在的。

美麗而溫順的少女鳴鳳心裏悄悄喜歡三少爺覺慧,覺慧也暗戀著她,但是在高公館這樣的地方,她對未來深感迷茫。因為與同學去向督軍請願,覺慧被高公館“最高統治者”——他的祖父高老太爺訓斥了一頓,並不許他出門。

梅出嫁後不久就守寡。這天,為避軍閥混戰,她被迫躲入高公館,不期然地與覺新相遇了,淚眼相對,兩人心中的傷痛無法用言語來表達。善良的瑞玨知道了他二人的隱情,心裏十分同情梅,她真誠地安慰梅,兩人成為知心的朋友。

覺慧瞞著家人參加《黎明周報》的工作,撰文介紹新文化運動,抨擊不合理的舊製度、舊思想。可是就在他自己的家裏,悲劇照樣在發生——高老太爺決定把鳴鳳送給年近七十歲的孔教會會長馮樂山做小妾。鳴鳳欲找覺慧商量主意,卻苦無機會開口。萬般無奈下,她喊著覺慧的名字投湖自盡了,另一個丫鬟婉兒代替她被逼著上了花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