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1 / 3)

男孩看到殷鋃戈的時候,嚇了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殷琅戈滿身是血,奄奄一息的倚靠在一隻大垃圾桶旁,他半睜著眼睛,呼吸吃力,不遠處的路燈光折照在他蒼白的臉上。

那是張異常俊朗的年輕麵孔,棱角分明的五官輪廓完美的無可挑剔,看上去明明不過是個十五六歲的男孩,但狹長的眼睛透著十足的冷意,給人一張張狂淩厲的感覺,他抬起頭,眯著眼睛打量著眼前的男孩。

男孩看上去十分瘦小,身上穿著顏色幾乎褪盡的藍襯衫和黑色七分褲,還帶著幾個顏色突兀的補丁,似乎有些營養不良,露出的兩條胳膊和小腿十分細瘦,腳上一雙破舊的塑料鞋,肩上斜挎著一隻像是手工做的布包,裏麵裝的應該是書,因為布包底下兩個角破損的厲害,裏麵書本的白角已經露了一小截出來。

這個男孩全身的家當比起來,恐怕價值還比不上殷鋃戈腳上的半根鞋帶。

這一片是坐落在EC市郊區的困戶區,這裏和EC市繁華區的紙醉金迷形成兩方極端,聚集著許多隨著EC市的發展而被淘汰以及被EC市的奢華吸引,遠赴而來後卻不斷失意的人,這裏到處充斥著貧困不公甚至是犯罪,EC市政府早規劃拆遷開發這一帶,隻是因為集居在這裏的民眾數量實在太多,拆遷計劃這才一拖再拖。

這個男孩一看就是這裏的住戶。

“喂。”殷鋃戈冷著臉,盯著男孩恐嚇道,“敢叫人我他媽弄死你,滾!”

男孩害怕了,縮了縮肩膀,但依舊沒有要走的意思,他看著靳南臉上身上的血,許久才如蚊蟲般嗡弱的說,“你流血了。”

未過變聲期的聲音還很青嫩,令人聽不出性別,男孩眨著眼睛,蒲扇般的睫毛顫動著,看著既可愛又無害,殷鋃戈甚至覺得這是個女孩子。

“滾!”殷鋃戈大聲道。

男孩哆嗦的一下,慌不迭的轉身跑開了,隨後靳南試圖扶著牆站起來,可努力的半天也沒成功。

身上的傷實在太多,即便站起來恐怕也走不了多遠,如果再找不到隱藏的地方,遲早會被那些追殺他的人發現。

殷鋃戈將自己的襯衫撕成一條條包紮身上的傷,流血過多給他帶去的虛弱令他幾近昏迷。

這時,巷子深處傳來腳步聲,殷鋃戈警惕的望著黑色的巷深處,喝聲道,“誰!”

隻見巷子深處,剛才那個離開的男孩順著牆小心翼翼的走來,兩隻黑溜溜的眼睛如隻綿軟無害的小動物似的無辜無害。

“又是你?”殷鋃戈不耐煩的看著他。

“大人們說今天夜裏有雨。”也許是天性膽懦,男孩的聲音諾諾頓頓,像蚊蟲一般,“你受那麼重的傷,如果再淋一夜雨會沒命的,要不到我家來住一夜吧,我就一個人住,我可以幫你包紮的。”

殷鋃戈一臉狐疑的看著男孩,男孩雖然看上去髒兮兮的,但兩隻眼睛卻出奇的清澈。

這時,兩滴雨打在了殷鋃戈的手背上。

殷鋃戈朝男孩招了招手,毫不客氣的使喚,“過來,把我扶起來。”

男孩迅速跑到殷鋃戈跟前將他攙扶起來,男孩相對殷鋃戈來說實在太矮,殷鋃戈幾乎是把他當拐杖支撐著身體。

走了不到十分鍾的路,便來到了男孩的住處。

男孩的住處實在簡陋,如果不細看殷鋃戈還以為這是個破棚搭建的臨時住所,擠在兩幢平房中間的小屋,占地麵積不過十來平米。

推開吱呀的門,裏麵的景象也一覽無遺,一張床,一張緊貼著床的櫃子,除此之後都是一些像是拾破爛撿來的紙盒塑料瓶。

殷鋃戈坐在那張床上,聽著床發出的不堪重負的聲音都有種床隨時會塌的感覺,男孩從櫃子抽屜裏拿出一卷紗布和半瓶消毒水,似乎感覺到了殷鋃戈對自己小屋的嫌棄,低聲道,“這都是幹淨的,能用。”

“小鬼,你為什麼救我?”殷鋃戈突然問,“就不怕我是壞人?”

男孩眨了眨眼睛,很認真的搖搖頭,“不會的,這個地方壞人一般都不會受傷,受傷的大多數都是好人。”

殷鋃戈突然笑了起來,他伸手捏著男孩的臉頰,臉幾乎湊到男孩眼前,“你還真是蠢的可愛啊,不錯不錯,我喜歡,哈哈哈....”

男孩根本沒聽清眼前這個大哥哥到底說了什麼,愣愣的看著近在咫尺的臉,在他的記憶裏,從來沒有人會靠自己那麼近,也從來沒人會說,喜歡。

孤獨寒冷的小天地陡然間照進一束光,男孩低下頭,手指緊緊的攥著衣角搓著,下嘴唇都快咬紫了才壓製下心頭突然湧起的澀痛感。

“我...我幫你包紮一下吧。”

殷鋃戈脫下長褲和襯衫,露出大腿和肩膀血淋淋的傷口,男孩看到傷口的一瞬間著實嚇得不輕。

“還是我自己來吧。”殷鋃戈說完,卸下手腕上的表遞給男孩,“你去把我這塊表給當了,然後替我買幾盒消炎藥和....算了,你給張紙給我,我寫給你,你到藥房按紙上的幫我就是了。”

男孩連忙從自己作業本上撕下一角,然後從外麵打了盆清水給殷鋃戈,最後攥著紙條和殷鋃戈的那隻表跑了出去。

殷鋃戈清洗完身上的血跡,此時男孩還沒回來,而外麵已經下起了大雨。

想起男孩那枯杆似的瘦弱身形,殷鋃戈不禁擔心起來。

過了近半小時,男孩滿身濕透的推門而入,他氣喘籲籲的將裝藥的袋子給靳烽,手裏緊攥的那一遝鈔票遞到靳烽眼前,上氣不接下氣道,“好...好多錢,真的..好...好多錢。”

殷鋃戈的注意力顯然不在錢上,他看著男孩滿身雨水的狼狽模樣,心裏突然很不是滋味,“你蠢啊,手裏拿著錢還不知道給自己買把傘?”

“這...這是你的錢,我不能隨便用的。”

“你....”看著男孩一本正經的眼神,殷鋃戈隻好把話訓斥的話憋回來,他接過男孩手中的錢隨便清點了一下,最後不知是哭是笑。

六萬多的表,居然隻當了兩千多。

殷鋃戈最後也沒有說什麼,處理完傷口,他倚在床上看著男孩。

男孩已經換了身衣服,依舊是帶著幾個補丁,已經十分褪色的衣褲,他坐在床邊,一邊用毛巾擦著頭一邊小心翼翼的瞅著倚在床上的殷鋃戈,那眼神十分柔軟無害,一瞬間竟讓殷鋃戈想到“綿羊”這種小牲口。

“你多大啊。”殷鋃戈一直胳膊搭在屈起的膝蓋上,樣子十分隨意,“看著挺小啊。”

男孩低聲道,“已經九歲了。”

“可你這發育的跟六七歲似的,你家人呢?”

男孩低頭揉著毛巾,沒有說話,殷鋃戈看著他黯淡的側臉,總覺得下一秒這孩子會哭出來一樣,雖然沒有得到回複,不過殷鋃戈心裏已猜出七八,這個地帶有不少孤兒,幸運的會被收養,不幸的隻能自求暖飽,被餓死街頭的也有過。

這孩子十有八.九是被遺棄的孤兒。

殷鋃戈此時很疲憊,隻想好好休息一晚回複精力,便也沒有和男孩聊下去,望著這狹小的空間,和這還不夠他身長的小床,想了想,他朝男孩招了招手,“我現在想好好休息一下,你要不睡我邊上?這畢竟是你的地盤,總不至於讓你睡地上吧。”

男孩連忙擺手,“不用不用,你身上有傷,我睡覺不安分會踢到你傷口的,我把地上打掃一下鋪幾張袋子就可以躺下的,你先睡吧,我還寫一會兒作業呢。”

殷鋃戈聳了聳肩,“好吧,隨你的便。”

說著,殷鋃戈躺了下來,他已經連續幾天沒睡好覺了,幾乎是頭一沾枕頭就睡著了,但冷硬的床板咯的他全身難受,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發現男孩還趴在桌上寫著作業。

男孩的臉歪著頭,臉貼的作業本很近,神態極為認真,捏著一隻食指長的鉛筆一筆一畫的寫著。

殷鋃戈注視著男孩稚嫩的側臉,兩隻眼睛的睫毛如細密可愛,像兩把小蒲扇一樣,殷鋃戈手撐著頭,饒有興致的偷窺著男孩臉上的那一小片安寧,心頓時變的柔軟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