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是那種雖執著卻沒有多少毅力的人,雖然多數時間是每天打30個,但心血來潮的時候會打40個,也有很懶的時候就隻打一兩個。
選擇學校後麵的話亭,是因為這裏幾乎不會有什麼人經過,而且即使打到很晚,也不會被關在學校外麵。
我推開話亭的門,發現話筒沒有放在話機上,而是連著電話線懸掛在那裏一晃一晃的。大概是有人走得匆忙,忘記了掛電話。
“真是沒有公德心。”我不滿地把話筒拿起來扣好,然後拿起紙條開始打電話。
第六個電話正在接通的時候,背後傳來“砰砰”的聲音,我回過頭,看見宋時正在用力敲打著玻璃。看見我回頭,他快速揮了揮手,又指指門示意我把它打開。
我隻好掛斷電話把門打開。
“幹什麼?”我不耐煩地瞪著他。
“是你把我的電話掛斷的。”他怒氣衝衝地指著裏麵的話機。
“對。”
“太過分了!”他的表情一下子沮喪起來,哭喪著臉說,“你怎麼能把它掛掉呢?”
宋時講了半天,我明白過來,他的手機剛才掉在附近的草地上了,所以用公共電話打手機,通過手機震動來找。
“我找了半天,好不容易隱約聽見震動,可是剛要走近聲音就不見了,居然是被你掛斷了!”
“哦。”我點點頭,仍然站在原地。
“那可不可以再讓我用一下電話?”他試探著問。
“好。”
“謝謝,不會耽誤太久的。”他笑著伸手想要接過話筒,“等我一會兒就好了。”
“不行。”
“什麼?”他驚訝地看著我。
“我還沒有打完,我打完再說吧。”我說完後冷冷地關上門,留他一個人在門外愣愣地站著。
“喂!”
我不是不可以等你。
隻是我等你,已經用了太多的時間,所以哪怕一分鍾也好,我也不會再等。
2009年4月。
給滿滿:從前有一顆種子,它愛的人離開了它,它很難過的一直哭一直哭,結果它發芽了。滿滿就是這樣一棵溫暖而又堅強的小芽。看著這樣的滿滿,我想,我也許可以如此安靜而又溫柔地等待下去。
這是我寫在《滿滿》扉頁上的文字。《滿滿》是一本封麵印滿淡雅小花的日記,我用它來寫我和滿滿的故事。
滿滿,我為什麼會叫你滿滿呢?那個時候,我是不是就知道,有一天,我可以一點一點變得溫暖起來呢?
我與水比較,應該是沙子一類比熱容很小的東西,這個比喻怪怪的對吧,但我想說的是,隻要給我一點點溫暖,真的是一點點就好,我就會覺得滿足。
而我的身邊,有著那麼真實而又溫暖的人們。
你知道麼?原來讓更多的人進入你的世界並不是一件壞事。人多了就會變得暖和,這是我很小的時候就知道的事情,而現在才真正了解。
因為滿滿的感覺而溫暖,還是因為溫暖而有滿滿的感覺呢?
滿滿,謝謝你帶給我這麼多溫暖。我不知道你開花的那一天,宋時會不會回來,但我知道,我一定會成為溫暖而堅強的人,成為可以給別人帶來更多溫暖的人。
我更加細心地照顧滿滿,每天對著它說很久的話,發很長時間的呆,甚至會半夜跑到陽台上去唱歌給它聽。
我相信我和滿滿的相遇是一個奇跡。相信是因為滿滿,才有這麼多人願意圍繞在我身邊,願意對我微笑,願意聽我講話。原來我可以講的,不僅僅是令人生厭的數學公式和解題原理而已。
原來敞開心扉是如此自然而簡單的事情。
每天晚上會有越來越多的人跟著我到我和肖楊的房間拜訪滿滿。我喜歡她們看到滿滿時眼睛裏閃過的那一絲驚喜,然後用羨慕甚至僅僅是矯情地對我說:“好可愛呀。”
睡眠質量很不好的肖楊終於有一天從床上“騰”地坐起來,憤怒地說:“你知不知道你天天做的這些事情有多無聊,馬上就要考試了,你到底在幹什麼?”
“沒關係啊,這樣至少你不會被淘汰掉了。”我笑著看她。
她可能沒想到我會那樣回答,愣了愣,麵無表情地對我說:“你不要用對著那個花的表情對著我,別讓我惡心。”
她“砰”地倒在床上,用力翻了個身,有些惡狠狠地說:“早晚有一天,我要把你的臭滿滿從陽台上扔下去!”
我笑著說:“肖楊,你也去養個花草什麼的,這樣脾氣就不會這麼暴躁,脾氣不這麼暴躁的話……就不會總睡不著。”
差點說出口的那句話是:“朋友也許就會多一點了”。
我知道我的成績下降的速度快得可怕,說我不在乎是騙人的,但當我看見在溫暖的陽光下生長著的滿滿,我知道,有些事情對我來說,更加重要。
2011年4月。
宋時周末會在市中心的一家花店打工。他經常在課間抱著一大堆傳單跑到我們的教室裏,邊發邊一個勁兒諂媚地笑。
“我可以把店裏的電話告訴你,這樣你就可以打給我。”發到我手中的時候,他笑得充滿譏諷。
“那個花店叫什麼名字啊?”旁邊的女生笑著搭訕。
“滿滿吧。”我無意識地來了一句。
“什麼?”他們同時奇怪地看著我。
“沒什麼。”
2009年5月。
因為前一天晚上寫日記寫到太晚,第二天沒有像以前那樣早去學校。我路過教學樓下麵管理室的時候,發現已經開門了,想著今天就不麻煩薛寧她們了,我敲敲管理室向裏麵正在抽煙的大叔打了個招呼。
“叔叔,有沒有我的信?”
“哦,你叫什麼名字?”他邊翻信邊問我。
“秦暖。”
他仔細在那疊信封裏找了一會兒,回答我說:“沒有。”
“可不可以再幫我找一下,每個星期四都會來的。”
“好吧。”他低下頭繼續幫我找,然後抬起頭說,“這都是昨天的信,今天的信還沒有來。哪有早上拿信的,信都是下午到。”
“哦,謝謝。”我有些沉重地去了教室,走到座位放下書包,把書一本一本拿出來。
這時,一隻手突然拍在我肩膀上。
“秦暖,你的信。”薛寧笑著把一封信遞給我,笑容無比溫暖。
我有些發愣地看了她很久很久,突然開心地笑了,笑得無比燦爛,然後對她說謝謝。
中午久違地和肖楊一起走回宿舍,路上誰都沒有說話。
走到宿舍樓下的時候我突然開始跑,肖楊也跟著拚命跑。跑進房間之後她抓住我的胳膊問:“你幹什麼?”我說:“不幹什麼。”她說你等等,然後跑到陽台上,把滿滿抱在懷裏。
“你幹什麼?”我伸出手去搶,“給我!”
“我不!”肖楊瞪著我,轉過身子,把花往我夠不著的地方藏。
“你走開!你不是早看不慣它了嗎?我要摔死它!”我急得跺腳。
肖楊抱著滿滿跑出去了。後來聽肖楊說,我那時的樣子像是殺紅了眼睛,讓她覺得從未有過的害怕。
我一個人在屋子裏哭著把東西摔了一地,然後又一樣一樣地撿起來,像個神經病一樣邊撿邊笑。
我趁著笑得高興的時候拿鏡子照了照自己的臉,僵硬又扭曲,不對,應該說是溫和又幹淨,說不出的好看。
“我要養它。”一個小時後,肖楊“啪”地把門一腳踢開,卻沒有走進來,隻是站在門口大聲說,“現在它是我的了,你要是敢把它怎麼樣,我就跟你絕交。”
“隨你的便。”
一個小時前,我不想再看見滿滿,現在我已經可以做到懶得去看它。它怎麼樣,我根本不在乎。
2010年除夕夜。
我拖著沉重的行李箱,跟在巨大的人群後麵一點點向前挪動。原本很冷的天氣卻因為火車站擁擠和浮躁的氛圍讓我熱得開始鼻尖冒汗。漫無邊際的停滯帶來的睡意被我用薄弱的意誌力半推半就地牽製著,使我處於一種機械的狀態。我想我之所以可以勉強保持清醒,是因為我怕一旦睡著,就會被突然衝過來的什麼人踩到地上。其實這個想法著實可笑,我到想看看誰能在這種環境下做出“衝”這個不可能完成的動作。
我在電話裏告訴我爸,火車站擠到快要爆炸了,說不定天亮才能回到家。我爸安慰我說:“注意安全啊,不用著急回來。”我剛有點感動,他又補充了一句,“反正也沒給你留晚飯。”我的心頓時就涼了。
上個星期打電話訂票時,被告知隻有除夕這天有票剩下。“我有個問題。”我當時可能因為被打擊到了,有些精神恍惚,就沒頭沒腦地問了這麼一句。
“請問。”那邊的工作人員聲音很甜很好聽。
“為什麼票都賣空了,除夕夜還會剩下?”
“可能大多數乘客都希望可以在除夕夜前回到家裏吧。”她真是願意搭理我,“不過這樣除夕夜乘客就會少一點,您乘坐時也不會那麼擁擠了。”
她騙人!
我在快到十二點的時候才擠上火車,咬著牙把行李箱吃力地舉起來,試著塞進看起來幾乎被占滿了的架子。
“啊!”背後突然發出的叫聲把我嚇了一跳,手一抖,箱子險些掉下來。我捂住被閃到的腰,憤怒地回過頭,看見宋時笑咪咪地站在那裏。
“是你,那個每天在電話亭占著電話囉囉嗦嗦打很久的人。”我還沒說話,宋時就已經開口了,並且很開心地看著我。
真是對不起啊,我就是那個每天在電話亭占著電話囉囉嗦嗦打很久的人,我悻悻地想,找了附近的位置坐下來,沒有理他。
他也隨即坐到我對麵,繼續笑盈盈地看著我說:“你每天都給售票站打那麼多電話,為什麼會和我一樣淪落到坐除夕夜的車回家呢?”
我沉默了一會兒,冷冷地看著他:“你是在開玩笑麼?”
“是啊。”他有些尷尬地說。
“一點也不好笑。”
“哦。”
我閉上眼睛想淺睡一會兒,但卻一直想著剛才的話,覺得自己不太禮貌,於是很不情願地把眼睛睜開,想了半天問道:“你的手機找到了沒有?”
“嗯,找到了。”他點點頭。
“是麼。”我慢慢合上眼睛。
“你呢,找到肖楊了麼?”
“沒有。”
“是麼。”
“等等。”我猛地睜開眼睛,“你偷聽我講電話!”
這時,一個小女孩走過來向我借紙巾,我馬上收起一臉怒氣,微笑著說:“你等等。”然後把書包裏的鑰匙、車票、零錢全部掏出來倒在桌子上,從裏麵找出紙巾遞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