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吳安之
宇宙的影子在這裏被收藏。
站在地質博物館的門口,她猶豫了一下,決定繞道進入。她走到樓層後方的辦公區,坐上去往四樓的電梯,下電梯後直奔一個小門,門上掛著半新的牌子:“非工作人員請勿進入。”從這裏進去的話,就能直接到達博物館四樓。
有些費力的推開門,慶幸門沒有上鎖,吱呀的低響後,熟悉的氣息籠罩了她。博物館一共有四層樓,四個展廳,分別是一樓的臨時展廳,二樓的“恐龍世界”,三樓的“生命演化”和四樓的“行星地球”。場館中有一個高大的炳靈大夏巨龍的骨架,枯盡的生命痕跡盛滿了來訪者的目光,在四樓可以從上往下看它,恐龍的頭骨離她很近,她總覺得這種視角比起仰視要有趣得多。
此刻我也在俯視恐龍的頭骨,想象著距今億萬年前存活著的食草動物吃素的樣子,還想象著它該有一張多大的臉。
我回過頭,看見她向我招手,便朝她跑去,我們站在一個陳列星雲圖像的展室裏。這一層樓幾乎沒有人,空曠微涼。
她示意我抬頭——頂上都是星雲的圖案,展室的角落有小燈,向上方投射星星點點的燈光。借著閃爍的光,我看見頂上熟悉的手繪圖案,色彩斑斕,幽靜渺遠。
“讓我來給你講個故事。”她輕聲對我說。
壞脾氣的顏幼凡走在回家的路上,邊走邊踢路上的石子,路人偶爾會側目,然後離她遠一點。她經過一幢正在拆遷的舊樓房,從隔離牆的縫隙中她看見工人大聲說著話,有力地敲碎磚瓦,肢解這幢舊樓,被移除的物件布滿灰塵,像幹枯的內髒,要麼懸掛,要麼跌落。房屋附近的樹木也覆上了灰塵,連接土地的部位沒有青草苔蘚,隻有淡紅色或灰色的塵埃。
“喂一一再見了。”顏幼凡衝著隻剩鋼筋骨架的可憐樓房大喊一聲,繼而跑遠。
穿過不知幾條街,差不多快到家了,上樓的時候,名叫奇葩的黃色胖貓忽然從樓梯上衝下來,驚得顏幼凡差點摔下樓梯,她回過頭望著跑遠的貓:“奇葩,路上小心!”
這天是媽媽開得門,家裏異常熱鬧,姨父和姨媽帶著剛上初中的小表妹來做客,爸爸正在廚房炒菜。小表妹向顏幼凡撲過來,幫她拿下書包,然後抱著她的大書包窩在沙發的一角翻弄。姨父看見急忙嗬斥小表妹。
媽媽端菜上桌,打斷了顏幼凡緊繃的小別扭。姨父告訴大家,現在地質博物館新館基本上快要建成了,有一個很大的炳靈大夏巨龍的骨架正在搭放。展館內部的牆壁還需要粉刷上色,展品還沒有陳列好。有幾塊牆壁需要手繪塗鴉,姨父不經意告訴顏幼凡和小表妹,她們可以去和姨父一起布置展廳,圍觀一下手繪。
小表妹表示對恐龍感興趣,顏幼凡也很想去,次日恰逢周末,姨父決定帶她們去博物館看看。
真的到了博物館,顏幼凡和小表妹環顧了一下四周,都有些失望。除了工作人員,未完全建設好的博物館冷冷清清,密閉的空氣裏漂浮著淺淺的油漆味。
小表妹苦著一張臉掉頭就走,姨父正忙,看見小表妹正準備離開,說道:“別到處亂跑,趕快回家吧。”
姨父把顏幼凡領到四樓,一位係著半身圍裙的阿姨走過來和姨父打招呼,姨父向阿姨介紹了顏幼凡,四樓的整理裝修正需要幫手,這位阿姨是博物館負責人小張阿姨。
跟隨小張阿姨,顏幼凡來到一間屋子,牆壁已經上了深色的油漆,氣味有些刺鼻。有兩個人在裏麵忙碌。在阿姨的示意下,她和那兩個人打招呼,兩個人都帶著口罩,也像阿姨一樣穿圍裙,因而看不清楚相貌。其中那個背影幹練的女孩正背對著她們坐在梯子上調色,小張阿姨見顏幼凡望著背影出神,說:“這個姐姐叫周可,已經是很厲害的設計師了。”周可回過頭向顏幼凡問好。阿姨又介紹另一位圍裙上沾滿顏料的人:“這是我外甥,學美術的,最近學校沒什麼事情,就來幫忙了。”
“檀悠。”那個男生取下口罩,眉目溫和,他笑,露出一排整齊的牙齒,“你呢,你叫什麼名字?”
“我是顏幼凡。”
顏幼凡準備詢問一下小張阿姨事宜,可阿姨已經走遠。
“要做什麼需要聽周可姐姐的吩咐。”檀悠調侃道。他盯著顏幼凡的眼睛,讓她不知道應該如何回應。
周可從梯子上下來,稍介紹布局,牆壁的底色差不多塗好,她拎著資料畫具去其他展館。臨走周可揉了揉顏幼凡的頭:“有什麼疑問就來找我,這裏就拜托你們了。”挪開手的時候,周可愣住,眼裏略帶抱歉和狡黯:“小朋友的頭發顏色更好看了哦。”
檀悠看到顏幼凡的發梢浸染了深藍。
顏幼凡告訴檀悠,她對繪畫的認知隻達到能基本把顏料名字認清的地步。“那也很了不起了。”檀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