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吳安之
這幾天做整理,看到一個將近兩年前寫的東西,是關於你的,我才驚覺,已經有那麼久沒有看見你了。你走以後,我甚至發誓再也不寫那些文鄒鄒的東西了,可我寫也因你,不寫也因你,沒有了你,那些幼稚可笑、辭藻華麗的東西反而也寫不出來了。
我多麼想你。
讓我再一次讀一讀為你而寫的流水賬。
一個小時的溫暖後回憶你的樣子。
你的表情淡然卻生動,我就在遠處凝視你。注意到你的路人目光停留不久便會移開,然而不知道你無畏無懼的奇妙內心。
我一向不愛看星座,星座上說金牛座的種種品性都不像你,除了固執。
在你吃東西的時候,我注意到你低垂的眼。你抬起頭,不含情緒地看著我。眼睛過於清澈,所以能看到你波瀾不驚下沉澱的銳利及防備。不過顯然你的心情不錯。
血紅色的服裝,藏青的圍巾,汗從圍巾裏細細密密地滲出。沉重精致的銀飾環繞般嵌在你細得可怕的手腕上,上麵雕刻著一簇結著果實的植物。那一刹那你身上溢出的氣味像極了盛夏季節的楊梅。
——相信宿命?
——不完全。
——看得見想象?
——隻能用聽的。
——那麼關於過去?
——已經是粉末。
——而不得不承認吸食進了靈魂。
命運把現實變成了可有可無的理性,過去的造就像隱匿在阜盛人煙中的渺小裂痕。
你寧願做夢。
深秋的晴日仍是溫和的。銀杏樹間隙能看見稀疏的雲,你說這樣的點染多了刻意,我不明所以。這時你的影子像一扇不設防的門,踩上去才知道其中的生冷。
和你走了很遠的路,周圍無非是或喧嚷浮華或市井安逸的長街短衢,其內在所謂空虛的種種不勝其談。經過市中心的廣場時你在花圃前駐足。我們之間隔著高低變換不止的音樂噴泉,而你就像佇立在雨水裏。突然間你指著紫色和黃色相間的鬼臉花大聲告訴我,你喜歡這些小家夥們。我倏然想起我曾經的一位舊識,也在噴泉邊的花圃前說他喜歡這些花,他是個走在命運前麵五十米的人,腳下的路因此疏鬆潮濕。
那一刻你笑靨燦爛,稍縱即逝。
渾濁的雨不會將你淋濕,你在此之前敏銳地感受到世象的冷暖虛設;逃避般的沒心沒肺,附和他們地笑,也在逃避般的疏離,強大不易趨附。
在噴泉轉角約六七十米的地點,我踏進有著沉鬱氣息的店門,才知道你還在這間糕點店做兼職。溫和色調的屋子充斥著奶油苦澀濃鬱的味道,溫馨且熟悉。在此之前我隻知道你會端坐在灑滿陽光的閣樓,抱著你昏昏欲睡的短尾貓皺眉寫稿。
我挑了一塊幾乎純白色的蛋糕,一勺勺地嚐,白色部分的味道極淡,而其所覆蓋的是黑巧克力和未經研磨的巴西進口咖啡豆,難以言喻的澀麻木了舌頭。而在這之後,我又嚐到酸與辛辣,最裏麵是安慰舌頭所用的草莓乳酪。
你在旁邊狡黯地笑,見到的疑惑與不悅終於放肆地笑出爽朗。你告訴我說這個外表純良無害的蛋糕名叫Letter,你每天都會做一隻,而我才是第一位品嚐到它的人。
傍晚的街景動人,呼吸完一口冰冷的空氣,我和你走進天黑。
經過那家量販式KTV,你問我是否要進去唱歌,我開玩笑似地問,難道你在這裏還有兼職?你笑著否認。
我們的行走終止於霓虹燈下,這裏的人很多,大都是愉悅的,然後我吻了你,冗長的沒有血腥的不帶一絲情欲。
進門的時候稍稍碰到昏睡的折耳貓,它把粉色的耳朵背在腦袋後麵,整個頭光溜溜的,不失可愛。貓凝視我良久,而後終於又在原地睡去。你在廚房,穿著圍裙。我在客廳,我這樣看著你,直到飲空茶水。
你的住處很高,帶閣樓,可以俯視半個城市。窗外的城市輝煌,我在玻璃裏看見你的乖戾已經不再,眼神卻出賣了自己。
你房間的玻璃CD架上有很多老舊的碟片,你床頭的耳機還在傾斜出音樂,Amylee若有若無的唱腔在空氣裏遊弋,高音時的震顫清晰入骨。一朵幹玫瑰突兀地插在玻璃汽水瓶子裏,瓶底有少許已經幹結的蘭色墨水。書桌的一角擺放著高高的一遝來信。你的單反式相機擱置在枕頭上,枕頭旁有一本泛黃的川端康成的《臨終的眼》。你在書的扉頁上引用了別人的語句:“我們因追求真理而壯大,不是變成華服的侏儒,舔食解答。”
晚餐時彼此間沒有言語。鳳凰衛視的新聞一直在響,貓此時才睡醒,盯著閃爍的電視熒幕久立不動,放了貓糧和牛奶在身邊也無動於衷。這完全是沾染了你的悠閑。它的眼神靈動,這也像你。
菜式辛辣。我胃部不適。世事也好,食材也罷,辛辣令我不安。嚐過一次便好。抽痛得厲害時你忽然開始細細吻我,我抬起頭隻能看見一片混沌氤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