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丫頭！對你好也不領情！你舅媽對你多好啊！總挑人家不是……”
“她好？要不是她上次不讓弟弟去姥姥那兒拿東西，姥姥的腿會傷到嗎？大下雨天的讓一老太太走那麼遠給她送東西，還不給開門，知道姥姥摔倒了都不下樓看看……”
“那也是大人們的事，你一個小孩兒，別總亂說話……”沒等媽媽說完話，可心就掰了一塊巧克力塞到媽媽嘴裏，堵住她繼續的說教。
“知道啦！我的好媽媽……嘻嘻……”
“那我走了啊……”
“嗯，媽媽再見，早點回來。”可心站在門口給媽媽遞東西。
媽媽穿好鞋，看了一眼可心，摸摸她的頭發：“大孩子了，媽媽這段時間忙不能陪你，你自己要用心學。”
“兒臣領旨！”
“淘氣……走了。”媽媽被可心的樣子逗笑了，結果東西，轉身關門。
24．午夜醫院姥姥病房
“咳……咳……咳……咳……”一陣陣聽似竭盡全力又並沒有太大聲音，悶悶的，斷斷續續的咳嗽聲……
“萍……”姥姥輕聲地叫著。
“哎……”媽媽應聲道，眼睛並沒有睜開，這幾天的夜裏，類似這樣的聲音，已讓她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往往睜開眼睛，姥姥依舊那樣安詳地躺著。從姥姥入院以來，噩夢，一直難以擺脫……
“萍……”
“哎……媽，怎麼了……”再次的一聲讓媽媽徹底醒來。打開床頭燈，看見姥姥臉色蒼白。
“有點……不舒服……”沒等姥姥說完，媽媽迅速地站起身來按下紅色急救鈕。
“媽，醫生馬上就來，您再忍忍……”看著滿頭虛汗的姥姥，媽媽裝著輕鬆地安慰著。
“嗯……沒事兒……我能忍……”姥姥閉上眼睛，一邊輕輕拍著媽媽的手，像當年哄著年幼的女兒……
“媽……”看著姥姥的樣子，多日來害怕的淚水終於止不住地奔湧下來……
（走廊裏傳來了一陣陣急促的腳步聲，醫生護士趕來了。）
“媽，醫生來了……媽……”
姥姥緩緩地睜開微弱的雙眼，對醫生說：“大晚上的……給您添麻煩了……”
25．午夜家可心房中
“２００５年６月１日天氣，晴。這是我能蹭的最後一個兒童節了，參加完一周後的高考我就被迫成為大人了。高考的日子近了，似乎真的印證了老師的那句話，我的心態越來越平穩了，不再起什麼波瀾，每天簡單地做著題，背著書，等待著高考的到來。不過，最近家裏似乎有些異常，姥姥怎麼就在我考試前想到回老家了呢，就不能再等一周嗎？唉，好想吃姥姥做的軟炸裏脊啊！嘻嘻……饞了。媽媽最近特別忙，好幾天沒有見到她了，昨天回來拿東西才看見媽媽。感覺，媽媽好像老了，就在這幾天，也許是我這半年一直沒仔細地看過她吧。嗯……對我說話的態度也變了，變得……說不上來……應該是媽給爸爸打電話了吧！爸爸說會提前趕回來陪我複習。”可心望著窗外，對著錄音筆記錄完今天的日記。
26．日醫院醫生診室
“王醫生，您找我？”
“噢，你是李秀蘭的家屬吧？”
“是，我是她女兒。”
“有件事我們要和你商量一下，老人家的病情現在是穩定住了，但是我們隻能起到控製病情，治標，沒辦法治本……”
“醫生，怎麼會治不了呢？我媽今天昨天還挺好的啊！怎麼能治不了呢？需要做什麼手術，用什麼藥，錢不是問題！花多少錢都行……”
“你這個同誌……我們怎麼會見死不救呢！你看（打開ＣＴ片）這裏是腦淤血，需要活血，這張（又從紙袋裏抽出一張），胃部大麵積出血，需要止血。兩樣明顯很矛盾，怎麼治？”
“……”
“真的……就沒有辦法了嗎？”
“全國其他大醫院也治不了？”
“……”
“我們也很遺憾，不過，您還是冷靜點……回去……準備後事吧！”
媽媽暈暈沉沉地走出醫生辦公室，癱坐在門口長椅上，麵無表情……
很長一段時間過去了，媽媽才緩慢地掏出手機，按下快捷鍵一。這幾天，這個電話一直是她最常撥的。
“咱媽……這次……恐怕不行了，帶著寧寧來看看媽吧。”還沒等電話那頭人應聲，電話已經被媽媽單方掛斷了。
隨後，又撥了一個電話。
“老李，帶可心過來看看她姥姥吧！可能是最後一麵了……”
“這樣……對孩子好嗎？這孩子是她姥姥一手帶大的，跟姥姥感情那麼深……讓她知道了，會影響高考吧？”
“不行！馬上來！都給我過來！必須來！”媽媽怒吼道。
因為她知道雖然姥姥一再囑咐不要讓孩子們過來，但此時病重的她，何嚐不想看看那活潑的一雙孫兒……
27．日家
爸爸放下電話，走到可心房間門口，輕輕敲了一下。
“大學生，該出來放風了……學得怎麼樣了？”
“爸，你又逗我！再有一章，政治就背完了！”
“嗯，那快點背，背完了領你出去轉轉……”
“去哪兒？江邊？”
“還惦記玩兒，快背！考完了，你要去北極我都不管你……”
可心吐了一下舌頭，衝爸爸的背影做了個鬼臉。
28．日家樓下出租車內
“爸，咱這要去哪兒啊？”
“先去接你舅。”
“然後呢？”
“哎，你看路邊的條幅，給我背背我軍隊政治工作的基本方針和原則……”
“這還不容易，堅持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宗旨；堅持黨對軍隊的絕對領導；堅持以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和黨的路線、方針、政策教育部隊；堅持理論聯係實際，密切聯係群眾，開展批評和自我批評……”
沒等背完，已經開到了舅舅家樓下，一向動作慢的舅舅這次竟然已經在樓下等好了。
“舅舅好……”可心機械地問好之後，將頭轉向車窗外。
“哎！好……”
也奇怪了，一向多話的舅舅這一路竟然除了那一句之外，什麼都沒說。
“可心啊，那個……嗯……你姥姥最近身體不太好，我們去醫院看看她，你媽也在那兒呢……”爸爸說。
“噢……姥心髒病又犯了嗎？不嚴重吧？”
“……”無人回應。
29．日醫院電梯內
可心：“爸，我有點害怕……姥姥沒事兒吧？”
爸爸：“我也不太清楚……你媽電話裏沒多說，上去看了就知道了……”
可心：“爸，不用給姥姥買個果籃嗎？”
爸爸：“不用的，我昨天買了……”
可心暗自嘀咕，不是不清楚嗎？怎麼又說昨天來過了啊？正要開口問，電梯門開了。可心跟在爸爸、舅舅後麵走向不遠處的那間病房。
30．日醫院病房中
可心緊緊地抓住爸爸的手，走進病房。病房內，媽媽紅腫著雙眼趴在姥姥身上，雖然隻有10天沒見，但躺在那裏的姥姥竟然像被抽幹了一樣的瘦弱。由於迅速消瘦，臉上的皺紋變得更深了，鼻孔裏插著氧氣管，手背上紮著吊針……
舅舅跪倒撲在姥姥病床的另一側，那一跪，那一句媽，聲音那麼大，那麼淒涼，所有人都向姥姥的病床望去……
“可心，快過來，來看看姥姥吧！……”說罷，轉向姥姥“媽，你睜開眼睛啊！你看看！可心來了！媽，你看看啊！……”（轉向可心）“叫啊！叫姥姥啊！姥姥能聽見的……”
“姥，我是可心……姥姥……你看看我啊……”可心極力忍住淚水，一手扶住失控的媽媽，一手輕輕地摸著姥姥紮滿針眼的手背……
病床上的姥姥似乎用盡全身的力氣艱難的睜開眼，在嗓子眼兒裏微弱地擠出一個含糊不清的音：“心兒……”
“媽！媽……你醒了？媽，我是萍兒啊……同起也在這兒。”
“媽，楊雪去接您孫子了，寧寧一會兒就到！媽……”
舅舅和媽媽不停地呼喊著姥姥：“媽……媽……”
“奶奶……”寧寧和舅媽也來了。
此時的媽媽已經沒有力氣，整個人處於昏厥狀，靠在爸爸的懷裏，一手握著可心，一手伸向姥姥。
31．下午可心家
“可心，爸爸出去幫媽媽料理一下姥姥的後事……”
“爸，你放心地去吧……我知道怎麼做……我看書……不用擔心我的，照顧好媽媽吧！”
“……嗯，你也大了，你媽，也是不想你將來後悔。所以……”
“爸，我知道……”
“那你學吧！我先走了……”
（隨著爸爸走後的那一聲門響，可心淚如雨下，先是咬緊嘴唇，忍住哭聲，估計爸爸已經下樓，走遠，才趴桌上放聲大哭。）
32.夜可心家
“２００５年６月２日姥姥……一手帶大我的姥姥，在今天，沒有了……從今天以後我就沒有姥姥了……我姥姥不在了！（哽咽）在我小的時候，爸爸在很遠的地方上學，媽媽忙著掙錢，而我就一直跟著姥姥，直到我三歲的時候才回到爸爸媽媽身邊，那時候，我還不肯認他們。每年過生日的時候姥姥總會偷偷地塞給我零花錢，還囑咐我不要跟媽媽說，說媽媽太小氣，讓我喜歡什麼買些什麼，她說相信我不會亂花錢的……姥姥怕跟我們一起住不方便，執意要求一個人住在離我們不遠的小平房裏。初中那會兒姥姥每天守在我上學的路上，等著我經過，問我中午想吃什麼，給我做。我下課晚了，姥姥還會給我送到教室去……姥姥，我錯了，我那時候不該說您偏心眼……隻喜歡弟弟，每次好吃的都要給弟弟留一半……姥姥……在媽媽反對我報考南方的學校的時候，您還站在我身邊說孩子大了，就要讓她盡情地飛……說服媽媽支持我……還說，您還說要在我上大學的城市陪著我！讓我走到哪兒都有家啊……”
以前的一切，仿佛是被翻閱翻著老照片，遙遠而又真實存在。
關上錄音筆，可心趴在桌子上回憶著……哭泣著……台燈下的那本小冊子已經變得十分單薄了，上麵寫著“距離高考還有４天”。
33．日可心家
媽媽回到家中，帶回了好多姥姥的衣服，一一將它們洗幹淨。做好午飯，走到可心的房門口，敲了一下門。
“可心，飯給你放在桌子上了。”
“媽，你要出去嗎？”
“嗯……姥姥那邊，還有些東西要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