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的崖底,原本枯槁陰冷的冬日在這裏卻尋不到蹤影,明明崖頂早已白雪皚皚,而崖底卻依舊溫暖。
秋日枯黃的葉子還未掉落殆盡,便有新枝抽出。更為奇特的卻是崖底茅屋旁人工栽種的紅梅。紅梅共六棵,分別栽種在茅屋兩側,每側三株,而中間一株的花色卻不是深紅,而是淺粉。這幾株臘梅,紅的妖嬈豔紅處處透著喜慶,滿樹紅火中又抽出些嫩綠的新枝。粉的豔麗逼人,嬌羞有度,本是新奇的色澤卻又無比協調。而它們,本該是迎春的花,卻從深秋一直開到末春,花期之長令人驚歎。卻是……無果……
屋內,燒著暖碳,碳上的爐子呼呼的冒著熱氣,透過朦朧的水氳可以瞧見前方的軟塌上,有一絕色女子溫柔的輕撫著身旁熟睡的兩個孩子,一臉的慈愛。初為人母的她,還不懂得如何摟抱孩子,笨拙的想要將一個孩子抱在懷裏,卻又怕動作太大弄醒了孩兒。
旁邊的桌旁坐著一位手執茶杯的俊逸男子,嘴角開著一朵大大的笑顏花,溫柔的注視著母子三人。
“世人皆說‘風過留聲,雁過留痕’你我二人卻是做到了輕風梳竹,風過竹無聲,雁過寒潭,雁過潭無影。顏兒,你說這倆孩子該娶個什麼名字好?”輕抿了一口杯中茶,墨君白望著妻子開口,孩子的名字他想了很多個,卻沒有一個滿意的。
“墨郎,既如此,不如男孩兒叫輕竹,女孩兒叫寒影。你我二人既已退跡江湖,不問世事。也但求他兄妹二人將來不牽扯進江湖是非之中。”商諾顏輕柔的拍著睡熟的孩子,眉眼間皆是喜色。
“如此甚好。”墨君白緩緩放下茶杯道“茅亭宿花影。藥院滋苔紋。餘亦謝時去,西山鸞鶴群。”
商諾顏起身,靜默了一會兒,看著丈夫溫柔的道:“時光靜好,與君語;流年似水,與君同;繁華落盡,與君老。”
相視一笑,一切情分皆在不言中。
人生一夢,白雲蒼狗,錯錯對對,恩恩怨怨,終不過日月無聲,水過無痕,所為棄者,一點執念而已。如他們這般,在繁華盡處,尋一處無人山穀,建一木製小屋,鋪一青石小路,與你晨鍾暮鼓,安之若素。該是一見多麼幸福而又愜意的事呢?
王頁望著相依相偎的兩人,不覺也幸福的笑了。此後,這二人便是她的父母了呢。想起前世因包辦婚姻而勉強在一起的父母,日子雖也過得幸福,但時常的吵鬧總會令她手足無措,不知如何勸架。
哎……也不知他們如今怎樣。是否能承受得住她已離開人世的打擊呢?母親想必會撕心裂肺的痛哭吧,父親想必會不吭不響的喝著悶酒獨自哀痛……小弟呢?也會難受得無以複加吧。他們………此時此刻該承受著多大的痛楚……
想著想著,不覺一陣心痛痛入骨髓,王頁的眼眶不覺盈滿淚水,卻偏偏落不下來。原來痛到極致,是真的沒有眼淚的。這世間,怕是沒有什麼比明知至親在承受苦難,而自己卻無能為力來得心碎的事了……
“影兒醒了?怎麼了?是餓了嗎?”商諾顏見王頁睜開了眼,過去將其輕柔的抱在懷中,慈愛之情不言於表。
不,自此以後,她已不在是王頁,而是墨寒影。前世今生,能得到一樣疼愛自己的父母,夫複何求?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望而親不在。這樣的悲哀,她剛剛經曆了一次,這一世,必須好好把握。
咧嘴一笑,給了母親一個安慰的微笑。以示自己很好。
商諾顏見女兒突然扯了扯嘴角,雖然看著那並不是笑,卻直覺她笑了,一時激動,為人母的喜悅奇妙得不可思議。
“相公,快看,女兒笑了……”
“傻瓜,這麼小的孩子怎麼會笑。”
“不是,我能感覺得到,她真的在笑呢。”
“好好好,你抱女兒,我來抱兒子……哎喲,小家夥睡得真香……”
是否天倫之樂,便是如此?幸福一直在我們的身邊,隻要留意,轉身便可遇見。
相對於墨家四口的和樂幸福,在一神秘的大殿之中,有一人卻是喜憂不定。
此人身穿玄色長衫,頭戴同色猶如鬥笠的鏤空帽,帽上下垂的輕紗隨風輕輕擺動,讓人感覺此人儒雅無雙,卻又神秘莫測,明明室內並無風,怎會……
此人看上去已是年過半百的年紀,偶露一雙黒耀石般的眸子卻是神采奕奕,猶如新生的孩童,卻無端的讓人恐懼,不敢直視。
“聖主,今晨收到巨鷹帶來的寶物。”一男子屈著身子進來跪在玄色人前方三丈開外,穿著與玄色男子無異,隻是服飾的顏色是一種慘白。男子恭敬的將手中托盤舉過頭頂,盤中僅有一對白玉瓷瓶,以及一封小小的信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