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真的覺得壓力大,做得不開心,換一份工作算了。”莫梨歡認真道。
安之側過頭來,“什麼?”
明顯沒有聽進去。
她心不在焉的眸光從莫梨歡臉上收回的刹那,被旁邊鐵絲網內站定不動的身影懾住。
一網之隔的網球場內,應是走過來揀球的關旗陸在迎上她驚異的視線時如常露出一抹微笑,神色沒有任何意外,仿佛他已靜站在那裏好些時候,隻等著看她會不會回眸。
安之記得他與她之間曾有過的默契。
讀大學的那四年,每年她都會去一趟故宮。
在一個下雪的冬日,他陪她逛那九千九百九十九間半房子。
信步閑庭,走到禦花園時,兩人不期然側首對視,雙雙說了句話。
關旗陸說,“累了吧?”
同一瞬間安之說,“好累哦。”
話聲落時兩人齊齊怔住。
如此心意相通,似在特定一刹相互感知了對方靈魂的神秘所思,疊口齊聲說了出來。
安之收回思緒,飛快定了定神。
不待她作出反應,麵帶笑意的關旗陸已向她招招手,指指場地內,示意她進去。
“你看什麼?”見她停下不動,莫梨歡疑惑地調過頭來。
“沒什麼。”安之應聲,再回首看去時關旗陸的身影已消失於網邊,連給她回絕的機會都不留,隻得對莫梨歡道,“剛才見到熟人,我進去打聲招呼,你們先回去。”
轉身往回走,拐過右邊短道,沿著蘭桂坊樓前的長廊走向球場入口。
沒幾步已看見白衣白褲的關旗陸拎著黑色的網球袋子和同伴一起出來。
她站定在原地等候他們。
當兩道身影漸行漸近,安之看清了關旗陸身邊的男子時微微一怔。
不待關旗陸開口,迎上他的兩道柔和目光,她未語先笑,“打球居然不叫我。”先前那一絲絲微妙不明的意緒,在她看似坦蕩無邪的臉容下煙消雲散。
曖昧從來容易,打破也從來簡單,隻需裝作什麼都不知道,都不曾發生。
關旗陸凝視她幾秒,才笑著道,“我來介紹,這是我新招的市場助理,也是我大學裏的師妹葉安之,這位司寇,我們飛程集團的大少爺。”
司寇客氣道,“葉小姐。”
安之好奇,這兩人一個是正牌太子,一個是後宮屬戚,怎麼會搞到一起?
她笑應,“寇少。”
出乎意料的稱呼,讓原本神色淡冷的司寇抬睫看她。
安之輕笑,“叫你司總很老氣啊,你不覺得嗎?”她側了側頭,“還是寇少好聽。”
司寇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向她伸出右手。
不知是不是因為剛打完球,他的掌心異樣熾熱,安之的手被那股暖意燙得在他掌中輕微地定了定,而相反地,這輕輕一握卻使安之的柔軟小手給司寇躁熱的掌心帶來一股清涼,象夏日裏握上一件冰涼玉器,十分舒服。
他看她的眼神驟然多了一抹新奇。
“走吧,一起吃消夜。”關旗陸神色有些淡,率先走向蘭桂坊。
安之站著不動,“師兄,我得回家了,再晚要被老媽子罵。”
司寇半信半疑,“不會吧,你已經工作了你媽還罵你?”
安之點頭如搗蒜,“我老媽的口頭禪是,子不教,父之過,女不罵,母之錯。”
司寇哈哈大笑。
關旗陸回過頭來,唇邊一絲似笑非笑,“既然這樣,我也不留你了,再見。”語氣中罕有地隱隱飄出疏離隔陌的冷意。
司寇驚訝地看他一眼,再看安之的笑臉已變得有些僵然,心頭即時明白過來,隱去目中一絲含義不明的暗光,他笑咪咪地對關旗陸道:
“下次再吃消夜吧,我約了朋友去cub,大晚上一個女孩子回去不安全,你做師兄的送送她,我先走了。”不由分說向兩人揮了揮手,徑自大步去遠。
關旗陸按下心頭那抹不請自來的輕微煩悶,看向安之。
她的麵容異常靜淡,連帶著說話也是淡淡地,“我家就在人民橋對麵,走回去才十分鍾,你開車反而麻煩,要繞單行道的圈子,所以不用送了,師兄再見。”說完不等他回話她已轉身離去。
關旗陸沒有出聲挽留,也沒有追上前去,隻是靜立原地,看著她的背影越走越遠,最後在拐角處消失於他的視線。
空曠的球場驟然高燈盡滅,黑暗中他的瞳色深不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