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門會議後,飛程順理成章地正式宣布對子公司進行合並。
每天工作超過十二小時的關旗陸成為集團裏的焦點人物,並初步在商業媒體上崛起,然而他行事低調,除了集團市場部交給媒體的官方資料外並不接受采訪,形形色色的求見者全被許冠清擋在了門外。
飛程集團旗下凡是和係統集成業務相關的所有子公司職員,都被要求提交一份正式的書麵述職報告,要求本人陳述清楚自己的工作崗位,工作職責,工作內容,和曆年來的工作成果,如雪片一樣的文件經人事部經理過濾後送到關旗陸手裏,再按關旗陸批複回來的指示每天約見大批被辭者,由早到晚談至唇皮幹裂。
銀通公司裏,自動離職的加上後來被關旗陸開掉的員工,幾乎占去原來的四分之一,四十八樓一下子空蕩不少,往日的閑適和歡聲笑語早蕩然無存,一個個謹慎沉默地做事。
許多時候,因為達不到完全不問錢財的條件,由是便不得不與生活計較。
家裏有孩子的,要供房子的,買了車子的,每天出門第一件事就是錢,對於一份薪酬優渥福利完善的工作,誰又輕易丟得起。
和銀通相比其他子公司執行起來更加慘烈,電信和政企開掉了百分之七十,形同於整個公司一鍋端掉,能留下來的隻有一些業務能力強的或水平精湛的核心技術人員。
在這種幹戈大動的殺戮時刻,關旗陸卻特地招了一個人進來,就是萬沙華,她的職位為金融事業部的大客戶經理,關旗陸安排她和古勵一組,跟隨古勵熟悉業務,萬沙華雖然以前沒有做過銷售,但因為她曾在銀行做事,對金融行業的業務流程非常熟悉,而且認識不少銀行同業,所以和客戶打起交道來很有優勢。
午間休息的時候,安之更少在辦公室逗留。
親身經曆這麼一場企業大變革,親眼目睹以前朝夕相處的同事忽然之間就已一個個默然抱著紙箱從飛程裏消失,她的心靈受到巨大衝擊,似在一夜間成熟,也變得有些冷眼看起世情來。
“越來越覺得社會和人心複雜。”她神情落索地和司寇說,“以前每天上班都精神抖擻,現在每天鬧鍾一響就覺得煩,不想起床,有時候很迷茫,也不知道到底是我不適應社會,還是這種太過複雜的環境不適合我。”
司寇已經調回集團做副總裁,連辦公室也搬到了司淙隔壁。
他笑道,“不會吧,你這麼早就進入了職業疲憊期?”看她一眼,“如果真的覺得悶,換一換環境吧,還是你——”始終舍不得那個人?後麵半句最後還是沒有問出口。
“如果你沒有調回集團就好了,那樣我還可以去投靠你。”安之把碟子裏的水果一片片全吃幹淨後起身,其實她想換工作的念頭已起了很久,隻是最近人異常懶散,對什麼事情都提不起興致,也就日複日拖了下來。
司寇陪著她往外走,“我回不回集團有什麼關係?你想換職位我給你安排就是了。”
安之搖頭,母親不讓她和司淙相認,她也就不想節外生枝。
前方電梯口處的兩道熟悉身影讓安之的身形定了定,然後關旗陸和萬沙華也看到了司寇和她,顯然大家都是剛用完餐回來,這片廣場就那麼一點點大,他們習慣吃午飯的地方也就那麼三兩家,想不碰上都難。
“你先上去吧,我去便利店買瓶酸奶。”安之對司寇說。
司寇一把摟住她肩,嘿嘿笑道,“我陪你去。”
轉過身後安之才白了司寇一眼,嘴形無聲說著二字:無聊!
司寇忽然低頭在她臉蛋上輕咬一口,威脅道,“你再說!”
沒想到他會有此一舉,安之大為錯愕,陡然便覺背後生寒,似被某種情緒強烈到足以令她直覺預警的視線盯視著,她有些發急,伸手就撥開肩上司寇的手。
司寇目光一暗,卻仍是跟隨在她身後。
萬沙華輕笑一聲,帶點幸災樂禍,“感覺很不好吧?”想當初她在旋轉門後看見關旗陸牽著葉安之的手時,簡直恨不得衝上去將他們永永遠遠地分開。
關旗陸收回視線,破天荒地竟然點頭承認,“是很不好。”說完唇邊卻露出一抹笑,笑容中透出隔絕的涼冷,仿佛在該刹那做了一個拖延已久的決定。
電梯門打開,鍾如想和關訪茗從裏麵出來,看見關旗陸是一喜一怔,鍾如想的目光飛快掠過他身邊的萬沙華,她正衝關訪茗禮貌而疏離地笑笑,然後對關旗陸說,“我先上去。”
騎樓外安之不悅地瞪著司寇,“你為什麼要那麼做?”
司寇忽然就起了情緒,直接冷應,“我喜歡。”
安之一愕,敏感的她隱隱約約地覺得有些心慌,“不和你說了,我去買東西。”
司寇一把拉住轉身想走的她,深籲口氣,他雙手按在她肩頭,俯首對上她的黑瞳,放低聲音到隻讓她一個人聽清楚,“安之,我不是你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