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江路中山二院裏,安之取了報告,她從來沒有試過這樣害怕,怕到竟然自己不敢親眼看結果,跑到樓上找著趙衝,她顫聲道,“醫生,你幫我看看……我媽……我媽媽……有沒有事。”
趙衝已認得她,那日她的驚惶讓他印象深刻。
他接過報告打開,仔細看罷,麵上露出笑容,“化驗結果沒事,不用擔心了,我給你開些慢性咽炎的藥帶回去。”
安之如同在聽上帝的判決,先是思維停頓幾秒,然後才反應過來自己無罪,不用受那種殘酷懲罰,她尖聲大叫,開心得眼淚奪眶而出,彎身給了趙衝大大一個擁抱,“趙醫生,謝謝你!你真是他媽的——不是,是我媽的天使!”語無倫次起來。
她飛奔離開醫院。
出租車回到濱江西,安之會完鈔,頭一抬看到車窗外一輛黑色的名貴轎車駛入自家樓院門口,那車牌整個飛程集團的人都認識。
她迅速下車,為什麼他會在這?
彭皆莉聽到鈴聲出來開門,見到司淙臉色明顯變了變,目光中掠過一絲焦慮恐慌。
司淙疑心更重,“阿莉,好久不見。”
彭皆莉默然將他迎進屋裏,關上門招呼他坐下,斟來花茶。
廿年流金歲月,一擲如梳,依稀還記得當年對方年輕的模樣,如今卻已塵麵鬢霜。
相顧時兩人都有些唏噓。
“司寇說安之是阿梅的女兒?”司淙開門見山。
彭皆莉點了點頭,“她是梅姐的女兒,不過不是你的,這件事你不要再問了。”
完全不想進一步談下去。
司淙的臉有點變,“阿梅在七月份和我提出離婚,後來我們在八月份離掉了,而我看過葉安之的簡曆,她是在第二年的三月份出生,所以除非她是早產兒,否則阿梅和我辦離婚手續時應該已經懷上了她。”
“如果不是你當年對不起梅姐——”有些激動的彭皆莉截住話頭,迅速讓自己平靜下來,以不容置疑的口氣道,“總之安之不是你的女兒,我想這個你自己應該也清楚,你就當作不知道這件事吧,不要再問了。”
見她始終守口如瓶,司淙沒辦法,隻得換了話題,關切道,“司寇說你身體不好?”
彭皆莉剛想說話,門口已傳來鑰匙插進鎖孔的聲音。
安之開門進來,看見司淙她睜大了眼,驚訝不已,然後看向母親。
那瞬間彭皆莉有些手足無措,隨即笑笑道,“這位司伯伯,是司寇的爸爸。”
“我知道,董事長好。”
司淙此刻再見到她,心裏感覺不無複雜,從前那些隔閡反感,頃刻已煙消雲散。
安之走到茶幾旁,“我渴死了。”拿起杯子就倒了一杯茶。
司淙正待起身告辭。
也不知是杯子太燙還是安之沒有拿穩,一個失手,在她的驚呼聲中茶水半潑在了司淙的外套上,她急忙抽來麵紙,“對不起,對不起!”
“沒事。”司淙嗬嗬一笑。
“董事長,你把外套脫下來我拿吹風筒給你吹吹,很快就幹的。”安之惶急不已。
“不用麻煩了——”
“一點也不麻煩,真的,讓我幫你吹幹吧,不然我太不好意思了。”
司淙看她一臉內疚堅持,也就不再在言語上糾纏,大方除下外套遞過去。
“媽,你陪董事長先聊聊。”
她拿著司淙的外套走進自己的房間,把衣服鋪在床上,由外而內仔仔細細地檢視,終於在內襯上撿出幾根銀色發絲,把頭發裝進一個白信封裏,她從抽屜取出風筒把衣服慢慢吹幹。
雖然安之在電話裏隻字不談,但太過明顯的異樣還是讓關旗陸起了掛心。
他提前從香港趕了回來,沒有回公司而直接讓司機把他送去濱江西路。
當車子下了內環高架,從海天大廈旁邊的小路拐進去時,剛好看見司淙的座駕從院子裏駛出來,往人民橋方向離開。
關旗陸怔住,即時讓司機停車。
安之沒有去德勤而進了飛程工作,她和司寇反常的親昵,司寇對她異於旁人的關心,以及司寇曾經和他說過的“是我不想為你做嫁衣”,乃至她麵對司淙時的細微表情,全部在該刹那湧入他飛速精密運轉的思維,答案仿佛已呼之欲出。
他撥通關訪茗的電話,“姑媽,姑父認不認識一個姓葉的或姓彭的人?”
“姓葉的?我沒什麼印象,姓彭的——他的前妻姓彭,怎麼了?”
“是不是彭皆莉?”
“不是,叫彭皆梅,不過她好象有個妹妹叫彭皆莉,你問這些幹什麼?”
“沒什麼,隻是隨口問問。”
關旗陸微怔,司淙的前妻就是安之母親的姐姐?!
但如果僅僅隻是這樣,司寇為什麼要不著痕跡地抹空安之的記錄?
司寇的做法明顯隻有一種解釋,就是不想被人知道安之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