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太白話不多,把手機掛了,替她辦事去了。
喬以嫿之所以喜歡他們幾個,就是因為他們辦事實在是非常可靠。在這年頭,能找到靠譜做事的人還善良忠誠的人真的很難得。這些良好的品質,在金錢的熏製之下,早就悄然變味了。
喬以嫿覺得這是她的福氣,在感情上吃的虧,在事業和友情上得到了上天的補償。
到粥鋪的時候已經一點半了,食客已少。
她給自己點了三種口味的粥,慢吞吞地吃。過生日嘛,多吃兩種味道地獎勵自己,沒吃完的打包晚上吃。
其實喬以嫿都不記得這是第幾次一個人過生日了,難得方悅城居然記得,之前幾年他從來沒在她生日那天見過她,公婆也不記得,都是過了好幾天才想起這事。爸爸這邊更沒人過問了,都巴不得她不存在才好。
但有什麼關係呢,生日是母難日,她的母親還一直躺著受難。
“服務員打包。”她猛地叫起來,叫服務員把粥包好,拎起來直奔醫院。
再怨她,她也是自己的親媽。
差不多一個月沒出現在這裏了。
走廊裏特別安靜,這個樓層住著三個和她媽媽同樣情況的病人。兩個車禍,一個自殺跳樓。多諷刺,想死沒死成,不想死的躺在這裏不能動。
人到底是種什麼物種,為什麼有這麼多複雜的情緒?要高興要痛快要悲傷要哭泣要渴望要期待……把七情六欲砍掉,人可能就會幸福了吧?
她輕輕推開門,看到了那張讓她又愛又怨又傷心的臉。
蒼白,蒼老。
時光並沒有因為她平和地躺著而放過她,削瘦的臉,幹巴巴的顴骨,讓她的美好一去不複返。
喬以嫿想過為她安樂死,這樣躺著有什麼意義呢?像一段枯木。枯木尚有逢春時,她卻連蘇醒的可能都沒有。大腦嚴重損傷,活著就是奇跡,喬以嫿早就不奢望她蘇醒過來了。
“媽,我25了。”她坐下去,把粥一碗一碗地端出來,小聲說道:“你陪我過生日吧。”
儀器嘀嘀地響,提醒她,母親還在。
她舀起一勺粥,和另一隻小碗輕碰,“以粥代酒,祝我生日快樂。”
儀器嘀嘀地響,代替母親回應她。
“媽,幸虧你看不到我,我的臉現在就像火龍果一樣紅。”她吞了粥,絮絮叨叨地說道:“昨晚上我很生氣,方悅城外麵的女人居然拿狗血潑我。我才是正室,難道不應該我潑她嗎?可是我今天還白蓮花當聖母,讓太白給她送錢去了。媽,我說不清這種感覺,我看到她……能想到當年的你。你是怎麼把我保下來的?我是不是你的希望?你是不是真的很愛爸爸?可是爸爸為什麼要這樣對你?他若愛你,應該拒絕你……讓你去好好地生活。媽媽我真的很難受,你這麼漂亮,這麼溫柔……為什麼要受這樣的折磨?你睡吧睡吧,以後都不要醒,一直這麼睡著吧……睡著了不難受,對不對?”
喬以嫿含著淚,吞了一大口涼掉的粥,嗚咽聲壓抑地吞回去,手顫抖了兩下,湯汁潑了出來。
“媽,你能不能醒醒?”她放下粥,拉住了母親枯瘦的手指,“你看看我,也抱抱我……我難受的地方沒有地方可去……一個地方也沒有……”
門外有道身影停下了。
蘇越推門的手緩緩收回去,他手背上已經開始出現褐色的老年斑,甚至推門的時候有些抖。
“媽媽……別人欺負我的時候……為什麼沒有人肯站在我前麵呢?媽媽我很努力了……你知道嗎,我想帶你走的,可我們能去哪裏?媽媽,我難道不是他的女兒嗎?為什麼不能對我笑一笑?為什麼要生下我?當年吃一顆藥,動一次刀,把我消滅掉,那樣多好啊媽媽……”
蘇越轉過身,腳步沉緩地往電梯口走。
一道暗光從走廊的小窗透進來,照在他生來就顯得冷厲的眉眼上,眼角皺緊緊堆出了歲月的風霜,隨著他的呼吸慢慢牽動。
到了走廊盡頭的電梯前,他身子往前俯了俯,手撐到了牆上,另一手按上心髒處,深深地吸了幾口氣。
風驟急,吹得窗子微顫,玻璃哢哢作響,幾片泛黃的葉片從窗口隨風飛卷過……
秋天,要到了。
——
從醫院拿了過敏源檢查結果,做了一次抗敏治療,一天混完了。
喬以嫿拿著檢查報告和藥,慢吞吞地走上了電梯。
生日如此平淡,哪能不忘?她根本不想過。
手機響了,左梵打來的。
“我同意你的條件,但是希望你能先解決西山工廠的問題。”
“成交。”喬以嫿對著電梯裏的鏡子揚了揚唇角。
這算不算生日禮物?算不算今天聽到的最好的消息?
“西山那邊我有證據,你有需要的話,我可以給你送過來。”左梵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