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了這麼多年,這人的臉比同齡人要蒼老許多,加上昨晚被嚇得夠嗆,此時的他雙眼深深凹陷,布滿血絲。臉頰上青紫浮腫,嘴角沾著兩團幹涸的血漬。
“你先起來吧。”喬以嫿讓人搬了把椅子給他,輕聲說道:“你要照顧你的女兒,我要照顧我在病床上躺了快十三年的媽媽。她已經做了十三年的植物人了,恢複的希望渺茫。”
何民扶著椅子,壓根不敢坐。
“說實話,已經過了這麼多年,我不打算再追究你的責任。已經沒有意義了。我就是想看看你,逃這麼多年,真的能過得好嗎?我還想知道,為什麼你那天要往人行道上撞?如果和我們家的事沒關係,我馬上讓你走。”喬以嫿凝視他的臉,仔細觀察他的每一個細微的表情。
何民的心態有變化,他態度鬆動了,握著椅背的手不停地收回來,在身上擦汗漬。
“你現在就回答我一個問題,有關,你就點頭。無關你就搖頭。”喬以嫿想了想,聲音更小了。
何民猶豫了好一會兒,搖了搖頭。
“喂,你這樣也行?他騙你的。”許東軻立刻說道。
喬以嫿盯著何民看了足足有半分鍾,輕聲說道:“你走吧,照顧好女兒。”
“真的?”何民布滿血紅的眼睛猛地瞪大,驚訝地問道:“你真讓我走。”
“走吧,我說過了,我不想再追究當年的事。我隻是想知道和我家人有沒有關係。既然沒有,那就是你和我媽媽,還有我的命都不怎麼好,這輩子注定要受到這一輪折磨。你回去吧,好好上班。給公司造成的損失,從你的工資裏慢慢扣。這是你應該負起的責任,不要再想著跑了。你也不想你女兒一輩子跟著你逃吧?”喬以嫿擰擰眉,側身讓路,讓許東軻的人把何民送回去。
何民蹣跚走了幾步,扭頭看向她。
“放心,我說到做到。”喬以嫿朝他笑了笑。
他又怯生生地看向許東軻。
“聽喬小姐的,滾吧。”許東軻揮了揮手,厭惡地說道:“記著,別跑,欠公司的錢要還。”
“是,謝謝許總,謝謝喬小姐……真的和你們家沒關係。”何民深深地鞠了一躬,跌跌撞撞地往外逃。
喬以嫿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外,這才轉過身,一步步地往外挪。
許東軻看著她走路的樣子笑,“以嫿,你能在這種狀態出來見我,說明我和你關係還是不一樣的。”
“嗯,你對我來說,和路邊的樹,凳子,公交車,沒什麼區別。”喬以嫿隨口說道。
“你就是這張嘴……”許東軻擰擰眉,慢吞吞地跟在她身後走,“你就不能再可愛一點?”
“我對你可愛個什麼勁?姐夫,你省省吧。能合作的事,我會主動找你。別想太多,你和蘇洛茵那攤子爛事,我不摻和,也不想管。不過你自己想明白,她那個脾氣,是寧可和你一起死,也不會讓你高興的。”喬以嫿說道。
“我才不會和她一起死。”許東軻不耐煩地說道:“別說她了,聽到她的名字就煩。”
和她一樣,不能一起好好過,婚又離不掉。在這天底下,到底有多少怨偶在勉強湊和,在互相仇恨,在盼對方在天亮前無聲無息地消失?
為什麼要有利益的聯姻?
錢和權,真的這麼重要嗎?
那些被套住的夫妻,在夜深之時,在燈紅酒綠的深處,有沒有羨慕過那些沒有錢,卻能恩愛纏綿的普通夫妻?
“以嫿,請我吃飯?”許東軻扶了她一把,視線往她腳踝上瞟。
到他這裏來,喬以嫿穿得嚴嚴實實,隻有邁過門檻時,褲腳往上縮,露出一小截纖細的腳踝。就這麼一點雪色,許東軻也不忘盯著看上兩眼。
“下回吧,我叫上哥哥一起。”喬以嫿說道。
“別啊,就今天。我叫上他。”許東軻立刻拿出了手機,要給蘇銳打電話。
“你們兩個慢慢吃,我忙。”喬以嫿看看時間,繼續往前那。
“喬以嫿,給個麵子,真的,和你談點正經事。”
“你的正經事省省吧。”喬以嫿不以為然地笑笑。
“喂……”許東軻一手插在褲兜裏,握著手機的手指向她,“你這小妮子,我還真的留不住你?”
“打得過厲瑾之再想著留我。”喬以嫿頭也不回地揮揮手,從包裏拿出車鑰匙,繼續往前挪。
許東軻停下腳步,低低地罵了聲髒話。
喬以嫿裝作沒聽見,對於許東軻這種人來說,典型的欺軟怕硬,千萬不能示弱,更不能順他的心,遂他的意。你就得和他逆著來,比他還強勢,這樣的話,他反而會怕你敬你捧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