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安死了,當證物的扇子也沒了,現在隻剩下王祚一個證人了,辛次贗不敢再大意。他知道劉琦是個忠義之士,決定先把王祚帶到荊南府,讓劉琦保護好這個證人。他趕到了宿州,在街頭一個小店住下,讓店小二悄悄地把王祚約了來。
王祚聽說張安一家被殺的事,掩麵痛哭起來。他先罵秦檜的狠毒,接著又罵辛次膺,怨辛次贗泄露了機密,害死了張安一家。事情到了這個份上,辛次膺實在無話可說,隻能低聲賠罪,勸王祚與自己一起南逃。誰知王祚根本聽不進他的話,扭身走了。
辛次膺知道此時無法讓王祚回頭,急急出城,取道奔荊南府。
劉琦被貶為荊南府知府,心中一直壓著怒火,整天悶悶不樂。忽見辛次膺來訪,吃了一驚。他已經聽到秦檜追殺辛膺的一點風聲,心中實在佩服辛次膺的膽量。
辛次膺知道劉琦為人耿直,開門見山說了來意。劉琦聽罷,長歎一聲說:“先生可知何鑄因告發你有功,已經出任溫州知府了?”見辛次膺搖頭,劉琦又說:“如今秦檜一手把握朝政,佞臣受到重用,力主抗金的文臣武將正受排擠。此時彈劾他好比以卵擊石啊。”他想了想又說,“不瞞先生,我已經取了一些秦檜的罪證,準備在合適的時機彈劾他。你如今外出處處有險,不如暫住我府中,早晚也好商談彈劾秦檜的大事。”辛次贗如今已無處安身,也隻好先在劉琦府中住下。誰知剛過了幾日,劉琦接到朝廷公文,說辛次膺是金國奸細,受命來打探軍情,要各州府捉獲後立即押送到京城。
劉琦知道這公文是秦檜一手操辦的,他勸辛次膺不用理睬。辛次膺知道自己若在此地被秦檜的人捉住,劉琦將被指控為窩藏欽犯,受到株連。他左右權衡,決定去京城藏身。劉琦對他的決定有些不解,辛次膺說:“我若去淮河以北金統之地,正應了秦賊口舌。他四處捉我,疑我躲在邊遠州縣。到他眼皮底下,或許更安全些。”劉琦想想也有道理,派了心腹家人連夜用船送辛次膺去京城。臨行前,又千囑咐,萬叮嚀,要辛次膺處處小心。
進了京城,辛次膺悄悄來見陳康伯,把自己離京後的前後經過說了,又把王祚的事詳細告訴了他,說萬一自己遭了毒手,讓陳康伯和劉琦一定要扳倒秦檜。聽了辛次膺的話,陳康伯流著淚說:“你來京城躲藏,本來我可以幫你一把。可是,秦賊恨我在京城礙眼,已貶我去泉州,限三日內離京。”他取來一些銀子交給辛次膺,說:“你到城外找個偏僻處住下,再苦再難也要活下去,我們一定會扳倒秦賊的。”辛次膺點點頭,說:“我一定要活下去,我要親眼看到秦賊的下場!”
辛次膺在錢塘江邊一個小村住了下來,以給人打短工糊口,不時地化裝成算命先生進城打探秦檜的消息。
有一天,辛次膺又進了城。中午時分,他正在一條小街旁閑坐,忽聽一位路人說有官兵正在沿街捉拿算命先生。他一驚,急忙將算命的幌子扔進了路旁井中,扯亂了頭發,撕破了衣裳,又用汙泥抹了臉,躺在牆角曬起了太陽。一會兒,街口跑來幾個官兵,一個官兵見到他,大喝一聲:“可曾看見一個算命先生?”辛次膺翻個身沒有理會他。另一個官兵推了問話的官兵一把,說:“這是個瘋子,問他何用,快走吧。”看著官兵們遠去,辛次膺急忙逃出城。等他回到小村,卻發現住的房子已被燒毀了。
為了躲避官兵追捕,辛次膺幹脆裝起瘋來,從此他不梳頭,不洗臉,住無定所,以乞討為生,受盡了欺辱和苦難。這樣的日子他整整過了十年。
紹興二十五年(1155),秦檜在國人的詛咒聲中患病死了。陳康伯從泉州調回朝廷,拜任吏部尚書。辛次膺認為出頭的日子到了,夜晚悄悄地進了陳康伯的家。
陳康伯一見辛次膺的樣子,抱住他痛哭失聲。他親自打水為辛次膺梳洗,又為他換了衣服。辛次膺對著鏡子看了看,不由得流下淚來。十年來,他的頭發和胡子全白了,連他自己都不認識自己了。
辛次膺要求陳康伯聯合劉琦等大臣立刻彈劾秦檜,為嶽飛鳴冤。未想到陳康伯卻為難地搖了搖頭,說:“如今秦檜雖死,他的死黨萬俟卨仍執掌朝政,更有湯思退等一班佞臣哄住高宗皇帝。而秦檜叛國的證據不足,萬一彈劾不成,暴露了朝內反秦的大臣,以後的事情就更難辦了。”見辛次膺點頭,他又低聲說:“徒單克寧(習顯)現已調任山東青州知府,是金國山東路兵馬大總管、行軍都統。你先去他處,一是保住身體,二是伺機多取一些秦檜的證據。待這邊的時機一到,我立即派人送信給你。”辛次贗想想此話極有道理,點頭依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