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隆興二年(1164)八月的一天傍晚,萊州城內突然戒嚴,一夥夥金兵到處搜查,喊叫著捉拿“奸細”,全城籠罩在一片恐怖中。
辛次膺聽著大街上金兵的叫喊,心中感慨萬分:他在宋朝做官數十年,經過“靖康之恥”,受過京都遷徙之苦,特別在與奸相秦檜鬥爭的二十餘年中,幾經生死,受盡磨難。如今告老在家頤養天年,再也不用擔心什麼事非禍端了。他正暗自慶幸晚年有福,忽聽有人輕輕敲門,開了門一看,驚得他張大了嘴,半天說不出話來。
來人是辛次膺做官時的朋友,宋朝的宰相陳康伯。他下午進了城,在吩咐車夫回去時,一口南方口音招來麻煩。幸虧他以前在此地做過官,熟悉城中道路,三轉兩拐才擺脫了金兵。
陳康伯隨辛次膺進了內室,顧不上寒喧,就說了來意。他知道辛次膺與金國青州知府徒單習顯有故交,想請辛次膺幫他查清金國發兵南攻的時間,再設法查一下首相湯思退暗中通敵的事。
原來,辛次膺辭官回鄉後,秦檜的黨徒湯思退將女兒獻於宮中。他女兒被封為貴妃,湯思退也被封為首相。一時間,朝中主張向金國求和的力量又占了上峰。陳康伯一手難挽狂瀾,氣憤之下告病不再上朝。
金人步步進逼,幾次派人讓宋朝割讓疆土。宋朝孝宗皇上不願割地,派大臣盧仲賢去金邦和議。湯思退暗中授意盧仲賢滿足金人的一切要求,並寫了密信讓金人出重兵南攻,協迫孝宗皇上割地。盧仲賢回朝奏上和議結果,皇上大怒,將其下大理寺問罪。盧仲賢的妻子李氏借探監之機,讓丈夫寫出實情,尋機欲告禦狀。湯思退暗中在獄中毒死盧仲賢,又派人追殺李氏。李氏知陳康伯為人忠正,逃進他的府中。陳康伯雖告病在家,但憂國憂民之心未泯。為探敵情、除內奸,才喬裝改扮,千裏迢迢來到這裏。
聽了陳康伯的話,辛次膺氣得咬牙切齒,他說:“查清這些事,我同你一起回朝彈劾奸賊。”兩人正在商議出城之計,忽聽院裏一聲喊,緊接著房門被踹開,一夥金兵氣勢凶凶地闖了進來。
金兵一見陳康伯,立即用刀逼住了他。一個小頭目看了辛次膺一眼,吼著說:“將他一起綁了!”金兵上前要綁,未想到辛次膺喝了一聲,說:“休得無理,我倆正要去見府台大人。”說罷,同陳康伯隨金兵去萊州府衙。
原來,辛次膺正在愁無法帶陳康伯出城,金兵的突然闖進,倒讓他想出了“扯大旗做虎皮”的主意。見到萊州知府,他施了一禮,說:“我二人都是徒單習顯的好友,他是來邀我一起去青州的。”
徒單習顯是青州知府,又是山東路兵馬總管、行軍都統。辛次膺原以為提起他的名字,知府不會再難為他。誰知這位知府極為難纏,他說:“萊州乃海防重地,徒單將軍吩咐嚴防奸細。二位既要去拜會將軍,我就派人送您去吧。”聽了這話,辛次膺暗暗叫苦,他知道,若被金兵押送到青州府衙,探敵情的事就困難了。
萊州知府命一名鈐轄帶著幾個金兵,用一輛馬車載了辛次膺和陳康伯去青州。到了青州府,聽說徒單習顯三天前奉旨去了前敵,接替他的是皇親完顏璋。他二人的心一下子收緊了。
完顏璋看了萊州府的公文,又聽了帶兵鈐轄說的情況,也感到十分懷疑。辛次膺察顏觀色,說:“既然徒單將軍不在,可否麻煩大人給他捎封信。”完顏璋點了點頭,令人拿來紙筆,辛次膺當眾寫道:“習顯賢侄,我與老友今在青州,望回來一敘。”寫完簽上名字。完顏璋收了信,讓萊州鈐轄和金兵回去,把辛次膺和陳伯康軟禁在館驛中。
過了幾天,完顏璋帶了幾個親兵來到館驛,見了辛次膺和陳康伯說:“徒單大人公務繁忙,不能回來,我代他接待兩位吧。”說罷,命人擺上了酒宴。
辛次膺見完顏璋談吐豪爽,決定先試探一番。他想了想說:“我這位老友常怨恨南朝皇上昏庸,近日聽說朝中宰相賣國求榮,貴軍有南攻之意,他害怕戰禍臨身,想舉家遷入我地。不知大人能否相助?”完顏璋說:“我與徒單是好朋友,你們的事我定相助。”陳康伯假意致謝,連連敬酒,完顏璋漸漸有了醉意,隨口說:“陳老務於九月底前遷來,千萬不可拖延。”
完顏璋說出“九月底”三個字,辛次膺和陳康伯對望了一眼,陳康伯假做為難,說:“如今到九月底,隻有一個月時間,時間太倉促了。”辛次膺假意安慰陳伯康,說:“有完顏大人做主,拖些時日,料也無妨啊。”他的話剛說完,完顏璋連連搖頭,說:“南朝宰相湯思退送來密信,要我朝出兵協迫宋皇割地。如今徒單將軍正調兵遣將,十月初大兵就要南下。若戰事一起,你再遷家可就麻煩了。”
得到如此重要的消息,辛次膺覺得應該盡快回朝,奏明皇上,清除內奸,加強備戰。他想了一會,說:“時間緊迫,我想去幫老友遷居。隻是路上關卡重重,還望將軍關照。”完顏璋聽了點點頭,說:“這事不難,我給二位腰牌,保你們來去無阻。”說罷,命人取來腰牌。
第二天一早,辛次膺和陳康伯謝辭了完顏璋,取道直奔京都臨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