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次膺和陳康伯都知道,雖然湯思退賣國之事已從完顏璋處得到了證實,但用金人證實的罪證彈劾本朝大臣,定會遭到朝臣非議。陳康伯告病不上朝,暗裏卻行萬裏請回辛次膺,也會落個欺君之罪。二人反複商議,決定辛次膺先進宮去,以回朝拜皇上為名,將金人在全國調兵遣將、十月初南攻的事說明,再將湯思退密求金國出兵、協迫皇上割地的事奏上。先引起皇上警覺,第二天早朝,陳康伯再持盧仲賢的狀詞,在金殿彈劾湯思退。
辛次膺兩年前辭官北歸,如今要進宮去,並不是容易事。他決定求王祚引他入宮。
王祚是皇親,官封為留下侯,今住在城西留下鎮。他和辛次膺是好朋友。聽說辛次膺要見皇上,立即穿好官衣領他進宮。
孝宗皇帝還沒有忘記辛次膺,聽說這位老臣來拜,並有要事奏報,立即傳喻召見。
君臣相見,寒喧了幾句。辛次膺欲談來意,見有娘娘在旁,忙低聲說:“臣有機密大事要奏明聖上。”孝宗皇帝見辛次膺似有顧慮,笑了笑說:“忘記告訴愛卿,這位貴妃是當朝宰相湯思退之女,父忠女賢。愛卿不必顧及,有話照說就是了。”
聽說這位貴妃就是湯思退的女兒,辛次膺暗吸一口涼氣。若是現在彈劾湯思退通敵賣國之事,豈不是欺辱貴妃娘娘?可現在不說,就很難再見皇上了。一時間,辛次膺急得頭上冒出汗來。
見辛次膺支支唔唔、欲言又止的樣子,站在一旁的王祚也著了急。他見辛次膺頭上流下汗來,輕輕抬手示意他抹去汗冷靜回話。王祚無意間反著手抹了一下額頭,辛次膺卻象見了一個信號,心中立刻有了主意。他輕輕咳了一聲,把金國調兵遣將的氣勢擴大幾倍說了,又把金國出兵南侵的時間說成就在眼前。
孝宗皇帝幾次拒絕割地,正擔心金國發兵來攻。今日聽辛次膺說金兵南攻在即,心中驚慌起來。辛次膺裝出胸有成竹的樣子說:“臣已想過,此時須立即派一能臣,駐江北大營,督兩淮守軍。金人聞我有了準備,必不敢輕舉妄動。”這些話正合皇上心意,他說:“愛卿雖然離朝,對大臣並不陌生,你看派何人去前敵最為合適?”聽了這話,辛次膺說:“去前敵督軍唯有湯宰相最合適。”
辛次膺說出湯思退的名字,不僅大出皇上和湯妃的意外,連王祚也吃了一驚。辛次膺不看三人臉色,繼續說下去:“湯宰相是皇親,與朝庭不會有二心,此為其一;其二,湯宰相才高八鬥,足智多謀,運籌帷幄無人可比。”他見皇上和貴妃麵有喜色,又借機發揮說:“臣在金地住了兩年,聽過金兵不少議論。湯宰相名思退,字進之。金兵傳說他人與名字一樣,深知進退之道。說與他打交道,須慎之又慎。臣敢斷言,湯宰相去前敵督軍,金人決不敢輕進。”
辛次膺編造的這番話,喜壞了湯妃和孝宗皇帝。孝宗皇帝立即頒旨:封湯思退為前敵總督軍,駐江北大營,即刻赴任。
拜辭了皇上和湯妃,剛出宮門,王祚就埋怨起辛次膺來。他恨恨地說:“湯思退為向金人求和,去年下令解散江北萬弩營,拆除了水陸防禦工事。今年又令停修戰船,撤退江淮守軍。這個奸賊恨不得把國土拱手送給金人。可你卻推薦他去前敵督軍,這要壞我朝大事啊。”辛次膺聽他聲音越來越高,忙轉身用眼光製止。王祚氣哼哼地說:“沒想到你回鄉兩年,竟變得如此糊塗。”說罷,轉頭就要回留下鎮,辛次膺輕輕喝了一聲,扯著他去找陳康伯。
陳康伯聽說辛次膺舉薦湯思退去前敵督軍,又聽說皇上已頒了旨,氣得直跺腳,他埋怨辛次膺,說:“在湯妃麵前,你無法彈劾湯思退也就罷了,卻不該薦他督軍。如今前敵兵微將寡,防禦設施盡遭破壞,這個賣國奸賊去了,豈不……”他說不下去,搖著頭連連歎氣。辛次膺見他如此惱怒,微微一笑,慢悠悠地說:“缺兵少將他得抓緊調遣,防禦設施損壞由他督促修造,缺少軍費皇上準撥給他。反正一句話:宰相親自督軍,若打了敗仗,丟了國土,他可就沒臉回朝了。”見陳康伯若有所思,他又低聲說:“我料定湯思退赴任前必派人去金邦解釋,我等設計賺他如何?”辛次膺把自己的打算說了一遍,陳康伯聽了,驚得呆了半晌,他實在沒有想到,這位七十四歲的老人竟能想出如此絕妙的計策來。
聽了辛次膺的計策,王祚也高興起來。三人仔細商議了一下行動方案,分頭準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