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死生(1 / 2)

生命,是樂,是苦?!

生而為萬物之靈,是幸運,還是不幸?

當你走過短短的人生,臨終時,是否有遺憾?有悔恨?

當你看著自己的生命一點一點流逝,麵對不可知的死亡,是否恐懼?亦或覺得解脫般的輕鬆與釋然?

先賢說“螻蟻尚且貪生,何況人乎?”,從這話裏,透露的是人類對生命的執著,對生的渴望,對死的懼怕。

貪生,怕死,似乎,是本能的人性。

躺在病床上,她胸膛急劇地起伏,困難地喘息著,竭盡了全力想要捕獲空氣中更多的氧氣,可是,似乎空氣中氧的含量越來越少,越來越少……

真的要死了嗎?

死後,曾經關於她的一切都將不複存在,她一生的喜怒哀樂,愛恨情仇,全化作烏有……

她牙關緊咬,從所未有的恐懼漫上來,自尾椎蜿延而上,向著控製一切思想的頭部升騰,直至心髒緊縮,眼前發黑,最後,全身都充斥著因恐慌而產生的涼意。她雙拳緊握,全身緊繃,忍耐著這無人能幫她抵擋的大恐怖。

“嗶——”

長長的蜂鳴中,一個護士走進來,歎息著用白布為她蓋上頭臉。

“她的麵容很安詳!”護士告訴同事。

安詳?

懸空飄浮在病房的空中,她看著人們處理她曾經的皮囊,看著新的病人被送進來、被抬走,獨自看著在這間病房裏上演著的人世間的悲歡離合,想起那個為她蓋被單的護士的感歎,再一次體味到人生的孤獨。

七日後,她最後的靈體化作點點不為人知的能量,分解,消散……

有死,方有生,無死,則無生。

冬日到來,草木枯萎,生命消亡,無從抵禦,無從掙紮;來年,春風吹拂過大地後,萬物生發,新的草木開始生長,繼而在往後的日子裏,餐風飲露,吸食土壤中的營養,發芽,開花,結果。

當她再一次聽到人的聲音——感覺自己被接生婆放入溫水中清洗,繼而被擦拭、包裹,放入一個溫暖的懷抱——她是呆傻的。她睜不開眼,可是,那些聲音,那麼清晰地提醒著她,與前世出生時的無知無覺不同,這一次,她是帶著記憶降生的——人,真的有前生來世!

帶著劫後餘生的巨大狂喜,她痛哭失聲,大聲號啕——前世臨終時,她多害怕呀,從此,人世間關於她的一切都將被抹去,不留一點痕跡,如同老師的板書,被黑板刷一抹,什麼都不再存在,似乎,這個世間,她從不曾存在。

在悲喜交加的慟哭中,她感覺到包裹她的繈褓被人輕輕拍撫著,一個溫柔的聲音柔聲哄著她,唱著不曾聽過的小調,聲間中滿溢的溫情包裹著她,一點一點將死亡的陰冷從她心上驅除,連她的四肢也感覺慢慢變得暖和。

哽咽著,她貪婪地汲取著這種屬於人的溫暖,想起前世最後的時刻她那樣地渴望著一個溫暖的懷抱而不可得,隻能獨自一個人被死的大恐怖所包圍,她便悲傷難言。於是,當感覺被放在一旁,那雙溫柔的手亦隨之離開時,她便大聲號哭,期望再被人擁入懷中,如是幾次後,她今世的母親好笑道:“真正是磨人,一下也離不得,一定要抱在懷裏才安生。”

旁邊一個女孩的聲音哼道:“打小就這樣,將來不知道怎麼和我們爭呢。”

母親溫聲輕斥道:“你們以前也沒比你小妹妹省心多少。”

另一個略顯蒼老的女聲哄勸道:“大女呀,你是你爹娘第一個娃,妹妹和弟弟都比不上。”

女孩高興了:“外婆,就像你疼我娘一樣,我娘也最疼我,是不?”

“是,就像外婆我最疼你娘一樣,你娘也最疼你。”

“我去帶弟弟妹妹。”女孩咯咯地笑著跑出了房,屋裏的兩個女人聽著女孩的腳步跑遠,想著她為了得到母親更多疼愛主動幫忙帶弟妹,不由一起失笑出了聲。

“娘,你就慣著她。”母親嗔怪道。

“孩子多了,就這樣,當年,你不也總和弟妹們爭?”

“娘——”

外婆嗬嗬地笑,“好,好,不說,不說。”頓了頓,又擔憂道:“花兒這麼纏人,可怎麼帶?”

“許過段時間就好了呢。”母親對於小女兒的依戀很享受,並不怎麼放在心上。

聽著身畔的母女倆絮絮叨叨地說著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剛出生的小嬰兒敵不過生理的不可抗力,倦極而眠。

許是前生的陰影太重,明明是一個成人靈魂的小嬰兒,卻極其眷戀母親的氣息,在母親坐月子的一個月裏,一定要時時與母親碰觸,才會滿意地不號哭,讓已生育過一子兩女的某母親亦歎為觀止,好在,隻要搭一隻手在繈褓上,這剛生下的小女兒就會很乖巧,甚至,還能根據孩子的哼哼聲明白她是要吃還是要拉,讓人從另一麵覺得省心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