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呢,這世界上的人真是什麼樣的都有,有些人做錯事後痛悔莫及;有些人做了錯事後,會認真反省;還有人呢,錯了,還認為自己有理!他犯錯,絕對不怪他自己,要嘛是身邊人引誘逼迫的,要嘛是這社會導致的,甚至,可以是命運的捉弄,但是,在根源上,肯定不是他有問題。
李其海是不是第二、三種人不好說,但他絕對不是第一種人。
這個男人,在短暫的尷尬後,很快恢複了平靜,拿出一家之主的架勢詢問李石氏先前的事。
李花兒抓著她娘衣襟的手緊了緊,李石氏警告地在女兒身上拍了拍,然後,笑著把王孺人幫忙牽線買房買地的事說了一遍。
李其海聽後愣了好半天,然後臉色就有些不好看,李石氏看了,便打發了李花兒出去,自己與李其海分說。
她娘是如何把李其海說通了的,李花兒不知道,不過,當裴之澤李守道他們回來時,李其海神情已經很和藹了,和藹得李花兒不習慣。這個□□大家長,平日見了兒女總端著一副嚴父的樣子,言必道理,行必規矩,總一付為公事操勞,為家庭努力奮鬥的模樣,讓曾經的他們又敬又畏,又愛戴又仰慕。
想起曾經的純純孺慕,李花兒看著端著架子問李守道功課的李其海,側轉無人得見的臉上,有著她自己也沒有查覺的鄙薄與冷漠。
在眾人的一致努力下,屋裏很快有了父慈子孝夫義妻賢的氣氛。
聽著耳邊明明很近卻又似遠得不像真實的絮語,李花兒在無人注意時,悄悄退了出去,走到裴家的小園子裏,看著園子裏開得鮮豔的花兒們發起了呆,此時,她的腦中一片混沌,什麼也想不了。
“花兒?”
李花兒呆呆應聲轉頭,卻是裴之澤跟了出來。
“怎麼啦?”裴之澤覺得此時的李花兒呆得讓他想直接領回家,而且,他認為,她一定會乖乖聽話。
“花兒,一直住在裴宅好不好?”抵不過小惡魔的誘惑,裴之澤小小聲地引誘。
“哦。”
“花兒,再長幾年就嫁給我好不好?”
“哦。”
“花兒,二哥拉拉小手好不好?”
“哦。”
裴之澤竊笑著拉起發呆的李花兒的小手,笑得跟掉進米缸的耗子一樣。一邊又忍不住想,如果小花兒一直這樣好騙多好。
兩人就這樣拉著小手坐在台階上,一個怔神,一個舉目望天不知在想些什麼,一直到李石氏找到他們。
生活似乎恢複了他本來的樣子,平淡如水,平靜無波。隻是,看著似乎和樂溶溶的家,李花兒極其不習慣,她如今最喜歡去的,是她家新買的百畝地頭。坐在樹萌下,吹著不知自何而起的風,看著起伏的麥浪,聽蟬鳴蛙叫,看著田間地頭時隱時現的農人身影……此時,她會覺得很舒服,舒服得她會和衣躺靠在樹下,在無知覺間睡去,沒有負擔,沒有思慮,如同一個真正的八歲小童,貪玩,無憂……而她的不遠處,便是手拿書籍默默守候的裴之澤——自打李花兒一家搬入新家,他也不能成日上門,這裏便成了他與裴家兄妹的又一秘密基地。
又一個飽覺後,李花兒睜眼看著蔚藍的天空,問她枕著的裴之澤:“為什麼你對於發生在我身上的事不覺得奇怪?”
放下右手拿著的書,裴之澤摸了摸李花兒的小辮子:“知道我為什麼入蜀?”裴之澤停了停,“蜀中,傳說有仙人居住。”
“啊?”如此意外的答案讓李花兒始料未及:“仙人?”
裴之澤唇角含笑:“是啊,仙人!”
“所以,你是專程來找仙人的?”多麼不可思議的行為。
裴之澤想了想:“也不是特意,隻是,如果遇到,自是好的。”
“遇到了,會如何?”
“如何?”裴之澤仔細想了想:“問問他,我娘現在如何了?可是已投胎轉世了,是否在富貴人家,衣食是否無憂……是否還記得我……”
李花兒突然覺得有些鼻酸,“你想找到她嗎?”
裴之澤難得迷茫地看著麥地:“找到?”找嗎?找到,又如何?“轉世了,大多數人都是前事盡忘了吧,娘又有了新的爹娘,甚至兒女,一定不記得我了吧……”
聽著這孩子話語間不自覺流露出的孤獨與寂寞,李花兒心裏忍不住湧起了心疼,吸著鼻子,安慰道:“你這麼好,她一定沒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