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其海一震，看一眼小女兒，心裏一甜又複一亂，“是爹沒本事，讓你小小的年紀就操心這些。”
李花兒垂著眼，翹起唇角：“娘打小就教我們，說爹在外麵做事不容易，可辛苦了，現在爹被人誣陷，鬧得差事也丟了，娘說，爹心裏不知道多苦，爹，女兒長大了，懂得分辯是非對錯，不會外人說什麼就信什麼的。”你做錯的事，我一筆筆記著可清楚了呢。
李其海臉上一紅，心裏隻覺羞愧得不能自己，看一眼賢惠的發妻，再看一眼似乎眨眼便變得懂事乖巧了的小女兒，狠狠一咬牙：“把房子賣了。”當初買給唐氏的房子，所幸地契落的他的名，若不然，此時如何能說出這話來。
李花兒啊一聲：“爹，做啥賣房子呀，這才住了沒幾天呢，怎麼又要賣？賣了咱們住哪兒？”
李其海一笑：“爹沒說賣現在住的房，爹說的是另一處。”
李花兒眨了眨眼，似乎很懵懂，卻不再問，隻回頭對她娘道：“娘，爹賣了房，你就不用再愁家用了，我也能買雞蛋抱小雞了，對吧。”
看著女兒狡黠的笑容，李石氏好笑道：“好，抱小雞，你想抱多少抱多少！”
李花兒甜甜笑著和她爹道：“還是爹最有辦法了，花兒央了娘半天，娘死活不給花兒銀子。”
李其海的腰直了直：“爹是一家之主，怎麼能讓你們娘倆為著點銀子發愁呢，乖女兒，沒事，萬事有爹呢。”
李花兒眼中含淚：“有爹真好，爹，女兒明兒給你做好吃的。”
李其海哈哈大笑：“咱們花兒也會下廚了？”
李花兒站起身，小下巴一挑：“哼，花兒現在可能幹了。”說著，回身衝父母一禮，出了門去。
李其海看著小女兒的小身影沒入房廊之間，感慨道：“連花兒也懂事了。”
李石氏笑了笑：“她呀，主意多著呢，還要在桃園裏栽蔥種蒜，說這樣能省下去外麵買的錢。”
李其海歎一聲：“都是我的不是，若沒丟了差事……”
李石氏打斷李其海的話頭：“你辛苦這麼些年，該當歇歇了，咱家現在有房有地有林子，把這些經營好，不愁生計的。”
李其海皺起眉：“到底是嶽父他們那兒借來銀錢買的，總得早些把債還上才好，你娘家，也不容易。”
“咱慢慢來吧，隻要一家人齊心，咱什麼也不用愁。”
李其海的心一震，“蕙蘭，我……”
“別，別說，這些年，我也沒在你身邊，你出了這事，原也有我的錯在裏麵，咱把以前的事兒都忘了，以後好好過日子。兒子要向學，女兒要嫁人，這都多少事兒呢，將來，兒子成了親，生了孫子……”
李其海聽著發妻的紊叨，看著她燈下尤顯美麗的容顏，突然有些不明白自己這幾年是怎麼回事，是鬼迷了心竅了嗎？放著一心為他為這個家的發妻在老家，卻與一個稟性淫/亂輕浮放/蕩的寡婦在一起，甚至還替別人養了幾年兒子……
李其海閉上眼，撐著頭，為什麼他會認為妻子一無是處？最初，他是怎麼和唐氏攪和到一起的？是了，一場醉酒，醒來時，唐氏心碎神傷的痛哭讓他慌亂又無措，心裏覺得對不起她，壞了她的貞節——那時，他哪裏知道，這個女人原就與捕頭有奸呢……於是，後來，越陷越深，唐氏比發妻心計深，更會哄人，於是，年複一年，他便越來越遠著老家的妻兒……
李其海苦笑，自己居然被個女人牽著鼻子走，果然如縣尊所言昏潰無德？
看著李其海臉上的苦笑與似乎變得佝僂了的身形，李石氏唇角翹了翹，這個男人是什麼樣的人，她當然知道：自私剛愎，耳根子軟，因父母早逝，無人管束，便由著性子，偏他又有些小聰明，便自以為明智，愛聽甜言蜜語，愛麵子……李石氏苦笑，果然，自己當初錯了吧，不該把他放在自己無法盯著的地方，才被人哄得夫妻離了心。悔叫夫婿覓封侯，若當初她沒有那好強的心思，讓他在家一直種田，是不是就不會有花兒說的那樣的一世？
看一眼李其海緊皺的眉頭，李石氏歎了口氣，這個男人，離不得人管束，她，一開始就錯了。以後，哪怕日子再難，也再不能分開了，若不然，隻怕她的兒女便要受苦了……
躺在床上，李花兒輾轉反側，能怎麼辦呢？那是生父，難道讓娘與他和離？和離之後呢？自己與哥哥姐姐是不能跟著娘的——這萬惡的封建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