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草根梟雄走到今日,絕對不是靠一張帥氣的臉,也不是靠狠戾的言語。靠的,是運籌帷幄的計謀,和辛辣鐵血的手腕。
韓小藝見兩人表現得如此謙恭拘謹,深知這不是自己的能力,而是父親的餘威。倒也沒目中無人,隻是換了個更舒服的坐姿,含笑道:“那咱們就不說這些客套話了。”她頓了頓,又道。“這次讓兩位叔叔大老遠從南方趕回來,其實是有件重要事兒跟兩位商量。”
“哦?”孫不巧眉頭一挑,左手食指下意識地往上挑了挑。
連雲城則一臉溫煦地笑道:“大小姐,有什麼事兒?”
“兩位叔叔一個在北方替韓家掌管生意,一個在南方。”韓小藝微笑道。“爹爹身體無恙時本來沒什麼問題。但現在時局一變,燕京需要兩位叔叔的照顧。所以,孫叔叔,您在南方替父親打拚下的生意,暫時可以放下,小藝希望您回到燕京主持大局。”
孫不巧聞言,登時心髒抽搐起來。
回燕京主持大局?
說得倒很好聽呢!
自己的根基早在十年前便挪到南方,甚至可以說,自己如今已是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的一方大佬。回燕京主持大局?怎麼主持?誰讓我主持?連雲城?他的根基可是在北方,他跟韓老板靠得近,時而都能喝喝茶聊聊天。自己呢?在北方或是燕京根本沒有多大的人脈和根基,如何主持大局?
韓小藝一番簡單之極的話語,卻是徹底震蕩了孫不巧的心髒。
他明白,韓小藝這番話說得倒是好聽,可實際上,無異於收回自己的兵權,讓自己成為光棍司令!
對於這樣的狀況,連雲城的反應不如孫不巧那麼激蕩,卻也稍稍眯起雙眸。琢磨著韓小藝的意思。
孫不巧就沒這麼坐得住了。
一句話將他十年奮鬥的成果拿回去。換誰都會絕望、無所寄托。
“大小姐,南方的生意我花了十年才算走上正軌。在整個韓家,沒人比我更熟悉那邊的運作。您忽然讓我回燕京,我怕會造成極大的損失。”孫不巧含蓄委婉地說道。但意思很明顯,他不想回來!
韓小藝聞言倒也沒什麼反應,隻是好聲好氣地說道:“孫叔叔您的意思我也明白。可韓家現在正是用人之際。擴展業務的事兒可以稍稍放一下,重心應該拉回燕京才對。再者,孫叔叔您總不會不相信自己開創的事業吧?難道沒有您,他們連正常運作都沒辦法維係?”
孫不巧啞然失言。
他聽得出韓小藝話語中的堅決。坐著的身軀緩緩緊繃起來。雙臂抓住椅子把手,平靜說道:“大小姐,您說的很有道理。但是——”他頓了頓,似在做一個極大的決心似的,停頓了足足半分鍾,方才將目光落在韓小藝身上,一字字道。“我想知道,這是您的意思,還是韓老板的意思?”
“啪!”
韓小藝猛地一巴掌拍在椅子上,直震得孫不巧腦袋向後微微揚起,滿麵驚愕地瞧著由始至終都矜持婉約的韓小藝。
“孫叔叔。我敬您是元老,才客客氣氣地跟您解釋我的意思。但你別倚老賣老!”韓小藝語調驟然寒了起來,冷冽道。“我就是韓老板,韓老板——就是我!”
孫不巧聞言。登時滿頭大汗。
就連城府較之孫不巧深沉一些的連雲城,也頗為欣賞地瞅著韓小藝。似乎對韓小藝這抑揚頓挫的談話方式很欣慰。
至少——她短短幾分鍾,就將孫不巧說得方寸大亂了。不是嗎?
膽量和計謀都有了,缺的,不過是一份曆練罷了!
“老孫剛才說錯了話。還希望大小姐您多多海涵。”連雲城忙不迭打圓場道。“大小姐放心,不出一周,等我們將手頭上的事兒交代下去了,定然會來燕京報道。到時還望大小姐給咱們提供住處啊。”
連雲城最後一句話半認真半開玩笑地說道。
言下之意很簡單,等咱們來了燕京,大小姐您可別冷落了咱們。放下這麼大的權力來燕京,不過是拋下這麼個半認真半玩笑的措辭。韓小藝當然不會生氣,隻見她欣然一笑,柔聲說道:“連叔叔您放心,五星級酒店伺候著。”
連雲城眼中閃爍著古怪的光澤,含笑點了點頭。
整個談話持續不到十分鍾,孫不巧的情緒卻一變再變,很顯然,剛才的事兒對他的打擊實在太大。甚至於——連雲城在出門時瞥了一眼表情複雜的孫不巧,心頭登時一驚,感慨道:這王八羔子難道還真起了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