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薛家姑姑的到來隻是讓廳內人群遊離的心情收了收,那陳逸飛的到來,無異於將現場氣氛點燃,陷入頗有些劍拔弩張的處境。
陳逸飛不是一個喜歡鬧事的人。
這一點在場數十人皆清楚。可他是一個優秀的領導者,一個徹頭徹尾的權術者。他能以二十五歲的年齡駕馭偌大陳家,足以證明他的手腕與能量。現如今,陳家與韓家處於關係緊張的敏感期,他的到來,又是否會讓正在醞釀的高-潮提早爆發呢?
誰也不清楚答案。
就像誰也不明白薛家姑姑為何會向韓小藝示好,何時又會露出猙獰的一麵一樣。
站在頂層的人物,他們的心思總是難以捉摸,無法推敲的。
韓小藝在陳瘸子等人的簇擁下緩緩迎上去,女孩兒目光隻是輕輕在陳逸飛清秀俊朗的麵龐上掃了一眼,便淡淡說道:“歡迎陳公子大駕觀臨。”
“小藝你太客氣了。”陳逸飛麵露沉重之色,語調幽然悲慟道。“我是專程趕來祭拜韓老板的。”
“請上走。”韓小藝二話不說,讓開一條道來。
每個人都講究麵子。混到他們那個檔次的,越發要麵子,講麵子。甚至可以為了麵子,連生命都不顧。所以大麵子,他們一定會顧及。可偏偏,他們又是最不講究麵子的。為了利益,他們能連爹媽都不認,可以連親生子女都虎毒食子。
普通人不會這樣,一旦他們是要麵子的人,通常不會做出逾越的事兒。可金字塔頂端的不會,放在他們眼前的利益,通常是龐大到難以想象的。為此,他們甘願犧牲一切去爭取,麵子?那隻是一個玩笑!
高度財富通常都會衍生出極端野蠻。這是亙古不變的定律。也是頂層圈子眾所周知的東西。所以別試圖跟這幫人講道理,將道德。沒用。一旦有讓他們動心的利益,別說是救命恩人,恐怕連親娘老子都阻止不了。
眼前韓小藝會將麵子講下去。
她不能不講。這是韓鎮北的追悼會,她決計不會主動鬧事。也不會希望父親的最後一程走得不夠安穩。所以隻要沒人主動挑事,她會盡可能地隱忍。韓陳兩家的確撕開那層虛偽的麵紗了,但隻要陳家不做出過分的舉動,韓小藝都能忍氣吞聲。何況,此刻的陳逸飛是專程來祭拜韓鎮北的。她愈發沒有阻擾的道理。
“謝謝。”陳逸飛矜持地一笑,眼中很自然地洋溢出一抹對亡者的哀傷。踱著不疾不徐的步伐前往靈堂。在接過三柱點燃的香後,放入灰缸。後退兩步,鞠躬。
一鞠躬。
再鞠躬。
三鞠躬。
抬頭,陳逸飛那張俊俏得人神共憤的臉龐上掠過一絲難過,以僅有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音喃喃自語:“韓鎮北,我知道你會過早的回歸星辰。我心中又是歡喜又是遺憾。歡喜的是,我還沒真正出手,你便先走一步了。遺憾的是,沒了你這個對手。不論我將來走得多高,總歸缺少了一份心靈的慰藉。”
“不管外界如何高估讚美薛白綾。在我心中,你才是那個足以與我匹敵的對手。沒有你,未來那條無限可能的道路上,該有多無趣?”陳逸飛抿唇,在沒人要求的情況下再度鞠躬,語調充斥著複雜情緒道。“走好。”
轉身。陳逸飛向韓小藝投來同情憐憫的目光,柔聲說道:“韓小姐,逝去的先人並未真正離去。他們會在九霄之上注視我們的一舉一動。所以。請保重身體。”
“謝謝。”韓小藝微微頷首,表達了自己的謝意。
以陳逸飛的分量,他自然是有資格留在內堂的。隨著時間的推移,祭拜韓鎮北的人愈發多了起來。從六點到十點,根據福伯的統計攏共祭拜韓鎮北的客人超過五百。這其中涵蓋了燕京甚至整個華夏圈子的知名富豪。包括少數早已退居二線,頤養天年的老一輩人物也專程趕來,表達對這位燕京大梟的敬重。
人在逐漸增多。韓小藝的心情卻逐漸沉重難受起來。
父親這些年深居簡出。除了必要的場合,他幾乎做到能不出門就不出門的地步。可即便如此,前來惦念他的人仍不計其數。這,真的隻是單純敬仰這位已故梟雄的財大氣粗嗎?或許,更多的是對爹地人格魅力的緬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