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散布在黑沉的天宇上,疑是點點繁光,纏綿不休。
黑如潑墨的蒼穹底下,有一道纖細的身影邁著沉重的步伐行走在明滅不定的路燈下,那不算光亮的燈光映出一張素雅的臉龐,一道彎眉微微蹙著,狀似有說不出的煩悶。唉——女子輕不見聞地低歎一聲,抬臉,望進點綴著繁星的夜空,終究是為這一陣子的奔波感到疲憊不堪。
然,腳步卻是一繼如往地踏進那棟建在這繁榮城市中心的大樓——XX醫院。走在這一個月以來重複了不知有多少遍的道路上,顧天薇從沒感到有哪一回如今天這樣的沉得提不起腳步。上電梯,拐彎,再走進那間已熟悉得仿若自家房間一樣的病房,她握著門把的手一瞬間遲疑。
該怎麼說好呢?
顧天薇竟然感到自己的手才發抖。深呼吸一口氣後,她義無反顧地推開病房門,如往常那般地把手中捧著的山月桂——那是一種白色帶粉的小花,花瓣有五片,形狀像是一把把小小的雨傘,很淡雅也很清新。這是夏以安最喜歡的花,她曾說過,有夢想就有期望,雖然她們如山月桂一樣的渺小,但隻要心存期望,再壞的日子她們也能過下去。
這樣讓人心安的話猶在耳邊回蕩,可是那個說的人呢?難道真的打算丟下她一個人快活享受去了嗎?顧天薇忽然感到鼻頭一酸,自從安安出事以後,她一個人呆在空蕩蕩的小公寓,總感覺像失去救生圈的溺水人員一樣找不到方向。就是那樣一個在外人看似冷血無情的人,陪伴自己走了20幾年,其間那些大大小小的挫折,不但不能使她磨滅了生存的意誌,反而變得異常堅強起來。如果不是夏以安,顧天薇想自己一個孤兒是無法活到現在這個樣子,或許她會放棄自己,或許她會墮落——但絕不是以現在的模式而生活著。想到底,夏以安在自己的生命中還是占了幾乎一半,她把她看得這麼重,而那個女人竟然在一輛小小的汽車的麵前屈服了,倒頭一睡就是一個月。
這一個月以來,顧天薇傾盡兩人多年的積蓄,東拚西湊才讓醫生答應讓手術過後進入休眠狀態的夏以安留院觀察一個月,一個月後,如果再不能把錢湊齊,她們兩人就會被趕出醫院,是生是死都不關他們醫院的事。這是現實,這世間無法改變的權益,讓善良的人變得麻木不仁,想那些當初以“救人為責”為原則的年輕人,到最後還不是過不了金錢利益這一關,任是她顧天薇,逼不得已地,還不是選擇了拋棄自尊,把自己賣給一個男人以換取金錢。嗬,這樣的她跟那些虛偽的醫師有什麼兩樣,她又有什麼資格去罵那些人鐵血心腸見死不救。
拉過一張椅子,顧天薇壓抑住忍不住想要滑落的淚水,拿著濕手帕輕輕地擦拭起床上那個戴著氧氣罩人兒的手,盡量以輕快的語調罵道:“夏以安,你好趕快醒來,不然我可不管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