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明知床上的人像這一個月以來都毫無知覺,但她還是像以前一樣,窩在沙發以慵懶的姿態向那個在身旁敲打著鍵盤毫無表情的女人抱怨著工作上遭遇到的不公平對待的那般嘮嘮叨叨。

“安安,我今天有見到了夏以晴,她活得很好,你可以放心了,不用整天都掂掛著她會不會被壞男人拐去,以她那樣的性格啊,男人不被她拐去就算萬事大吉了,你瞎操心什麼呢,啊,對了,桌子上的那盆山月桂是她送的,她說這陣子有事不能來看你了,所以你要好好地把身體養好,等她回來。”顧天薇吸了吸發紅的鼻頭,轉頭擦去臉上的淚水,又再強拉起腔調道:

“夏以安,你還記得嗎?以前我讀書的時候,不是有一個學長整天在我身後糾纏著的麼?說來也巧,他竟然成了這間醫院的醫生耶,他說,這麼多年都忘不了我,而我竟然也被他感動得一塌糊塗。要是你看到我被求婚哭得像個瘋婆子的模樣,你一定會很鄙視地罵我沒骨氣吧?嗬嗬,你猜中了,我要結婚了!別以為我會放過你,等你醒來的時候我一定要你賠我一份很大很拉風的禮物。哼哼,這輩子啊,你就別想甩掉我了,就算是結婚,我也會糾纏你到老。夏以安,你害怕了吧?”

最後一句問出,如往常那般,仍是隻有靜靜的空氣在流動。顧天薇咬著唇,再也無法說下去掩麵抽泣起來。她騙了床上的人,向她求婚的人不是什麼學長,也不是什麼醫生,而是一個陌生的男人。他說,隻要她肯把自己賣給一段婚姻,他就讓安安接受最好的治療,直到醒來為止。這對於沒錢又沒權的自己來說,是一種誘惑,也是一種選擇。雖然,她有過掙紮,但一看到病房中相依為命奄奄一息的好友,最終她還是咬著牙簽下了那張薄紙。

後天過後,她就是那男人的妻子,一個不再有自由,一個隻能聽從金主命令的女人。這是事實,不到她不承認,但無論如何,她還是不希望昏迷的夏以安知道她將要嫁給的是一個毫不了解的男人,她不想她在睡夢中氣到吐血身亡,從而隻留下自己孤零零一人。她不想啊,她想要的是床上那人能夠像以前一樣罵她笨,罵她傻,能夠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的眼前,她不要她死氣沉沉地睡在病床上當個半死人。

夏以安,你聽到了嗎?這是我最大的希望,也是我最大的期望。

顧天薇眷戀地把手上握著才僅一個月便瘦得隻剩下骨頭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那裏,有她一顆跳動的心,有著她最奢侈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