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覺,我的心有些往下沉,這樣的女孩子,我實在不忍去挑釁,沒錯,我需要一個勢均力敵的情敵。
她叫桃亦。果然不出所料,她雖然是本地人,但老家在江南水鄉,喜黛與白色,食之清淡,說話溫吞。在要七社的房子,便是她替我安排的,我聽說,她家底殷實後,祖上曾是江南一帶有名的船商,幾代皆是富貴人家,到她這一代,父親從政,舉家遷到了這南不南北不北的C城,不偏不倚地砸中了我的深海。
但幸運的是,深海待她極客氣,最親密的動作乃是挽手和擁抱,與過去那些未有名分的女子並不差多少,這讓我多少安了些心,但醋味卻是一個勁地往上冒。
幾年未見,深海已經長成一個青年,下巴微微冒出的青茬,讓人看著心疼,說話時唇邊的酒窩不見了,不知怎的,我竟看出三分的滄桑感覺來。
我們三人,坐在C城的火鍋店裏吃火鍋,深海點的是清湯鍋,但我食辣,嚷嚷著要吃辣,深海有些為難地望著桃亦,道,桃亦不會吃辣。桃亦好脾氣地搖頭說,不礙事,能吃一點。
這樣的客氣推說,我這個始作俑者,隻好妥協。
鴛鴦鍋,隔開素與辣,正好隔開我與深海和桃亦,這樣的疏離和落寞,叫我心中一緊,夾一塊煮得爛爛的黃瓜塞進嘴裏,燙得舌頭發麻。
桃亦一直是笑,她完全將我當作是深海的親妹妹,卻不知道我對她的男友有著不軌之心,她不防備,甚至笑臉相迎,這給我的,除了壓力和躊躇,沒有其他。
深海問我,林尾,不去我家玩玩麼?我媽媽也好久未見你了,下周,過來玩玩吧。
我吞一口果粒橙,想起與深海完全不同的深海媽媽。這個女人,集北方女子的潑辣和南方女子的小家碧玉於一身,與我之間的關係,永遠是生疏多於親密。而深海與我的父親不同,他們果真是如父子一般的。但是,那畢竟是深海的媽媽,也曾經是我名義上的媽媽,我是該去看看她。
深海吃起東西的樣子如同孩童,一洗之前我感覺的滄桑感,剝起蝦來笨拙可愛,一如三年前。而這次,卻是桃亦在身邊,他的碗裏,滿滿的都是蝦肉。白嫩的,若入了我的口,一定是酸的。
那次的火鍋不是很辣,可不怎的,我被辣出了眼淚。
深海的媽媽喜吃蛋糕,在以前的城市裏,有一家名叫浮可的麵包店,味道很是不錯,但可惜那是私家經營,我在C城逛了老半個下午,也沒有找到,隻好一頭栽進浮力森林,買了個抹茶蛋糕,順便去西街買了一套化妝品,發現身上的錢已經所剩無幾了,隻好坐公車,去了深海告訴我的地址。
深海下來接我,進了屋,見深海的媽媽正出來,衝我招了招手,不算失禮卻亦不算熱情地說,林尾來啦。坐吧。
接過我送的蛋糕,她略掃了眼,道,這兩年,身體上諸多毛病,甜食是不愛吃了。
又看了眼化妝品,似是無意道,人都老了,哪還用得著打扮得花枝招展呀。
深海看出了我的尷尬,示意我坐下,問我要不要喝檸檬茶。我向來喜喝檸檬茶,深海還記得,這讓我略有了安慰。
這個時候,我才曉得桃亦也在,她正在張羅一大桌的飯菜,額上微微冒出汗珠來,一副賢妻良母的溫柔模樣,看到我時,妥帖地微笑。
飯桌上,深海的媽媽一直在誇獎桃亦的手藝,除此之外,將她渾身都讚賞了過去,人好,貌好,脾氣好,不忘衝我來句,林尾啊,你以前在家便是嬌生慣養的,小亦家境不會比你家差,這般能幹,你得好好學學喲。
桃亦燒的菜著實好,她的身上著實有一些富家女孩難得的品質。我不會不明白,桃亦竟然可以在深海家做飯,那代表了什麼。
那代表了,深海的媽媽已經肯定了他倆的關係,並不允許任何人來破壞,她不斷地將我與她對比,就是為了暗示我,林尾,不要白費心機,你的心思我還不懂麼?與深海相配的人,該是事事為他著想的桃亦,而不是事事要他操心的你。
我又何嚐不懂呢?吞咽下眼淚,收斂好脾氣,我吃完那頓飯,食之無味,心中荒涼。
飯後,我知此地不再適宜逗留,便匆匆要走。深海媽媽告知我公交路線,又將深海叫過去幫著桃亦收拾碗筷,我知道,她是故意的,勝利和得意明顯地寫在臉上。
她是恨我的。她更恨我父親。父親的家產,一分都未分給她。三年的婚姻,被一紙離婚協議弄碎,她什麼也沒得到,白賠了三年的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