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修第三次模仿我走路的時候,周素素怒了。
周素素不像她的名字一樣,是個食素的仙女,她那時候就是男生惹不起的母老虎了,她舉起她的熊貓鉛筆盒,狠狠地朝著唐修砸過去,砸在唐修的腦袋上,男生吃疼地蹙眉頭,捂住被砸過的地方,“你你你”了半天沒你出個所以然來。周素素白他一眼,十分瀟灑潑辣地回得他說不出話來:“你什麼你啊,我說唐修你是不是有病啊,你有病就去醫,你幹什麼在這裏學東學西敗壞民風哦!”然後她神態自若地坐了下來,唐修似被什麼噎住,隻狠狠嘟囔:“母老虎。”
我萬分感激地望著周素素沉靜的側臉,她並不看我,冷靜得好像剛才不是她站起來,用一計河東獅吼吸引了全班人的眼球。我便覺得,她真是個不喜歡邀功的女英雄。
雖然我知道,我根本連投李報桃,都可能做不到。
那是五年前,那時候的唐修還是個沒有風度的臭小子,周素素已經修煉得凶神惡煞,而我,守著我那條在車禍中保住的右腿,是個憂傷的小跛子。
總有意想不到的事情來為平淡加料,這才是真正的生活。就在這之後的五年,我,沉默寡言自卑脾氣極好的小跛子,和那時候就是大剌剌很凶猛的周素素,成了最好的朋友,這個是眾人皆知的。還有一個小秘密,隻有我和周素素知道,那就是我犯賤地喜歡上了當時喜歡揭開我的傷口恥笑我的臭男生,唐修。
這才是生活,有時候無厘頭起來,誰都解釋不清。
豔陽天的傍晚,我和周素素一左一右地走在公路邊,一人手上執一串棉花糖,黏糊糊地吃,聲音黏糊糊地聊著天。我盡力要自己走得平穩,可總是深一步淺一步,又招來不少目光,心裏便生出幾絲悲傷來。經過我們身邊的一位大媽頗為深刻地看我一眼,頗為遺憾地對她身旁的大叔道,多漂亮一小姑娘,可惜是個跛子喲。可惜。
她一臉惋惜的樣子,讓我覺得自己的臉難過得燒燙起來。那絕對不是害羞,那是自卑作祟。
周素素也聽到了,她頓時怒了,她指著那大媽說,你說什麼呢你。
大媽估摸著沒見過這仗勢,和大叔一起愣在那裏。
我拉了把周素素,迅速將她帶離了現場,否則,周素素的怒火點燃了,那真的是一發不可收拾。
反倒成了我在勸慰她,別生氣別生氣,那阿姨,也是好心。
周素素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林可,拜托,那不是阿姨,那是位大媽!還有,她那一副惋惜的樣子,我真恨不得把棉花糖黏到她臉上去!”複望著我還有笑意的臉,詫異,“你還一點都不生氣?”
我便輕淺一笑。
周素素恨恨地咬一口棉花糖,留給我一個白眼:“林可,你這好脾性,真是讓我又喜歡,又擔心。你是不是都對欺負你的人有好感呢?比如,唐修?”
我的臉這會是徹底地紅了,直像天邊的火燒雲,推了把周素素的胳膊:“唐修,他現在哪還有欺負我。”
周素素便笑,你看你看,維護得多牢。
說起喜歡唐修,就像這些年他的身高一樣,那些喜歡也跟著拔節,咻咻咻地就長了上去,眼見著唐修長成一個少女加師奶殺手,那份心思更不敢言了。我骨子裏有深刻的自卑,麵對唐修,會想起他曾經對我許是年輕無心的傷害,便更是自卑到了塵埃裏。
周素素將棉花糖的棒子拋物線地丟進紅色垃圾箱裏,拍了拍我的肩膀說,林可,不妨,招了吧。
見我愣在那裏,她又說:“其實認識唐修這麼多年,我覺得他是個比你還木頭的人,你看,他長得雖然人模狗樣的,可是連女朋友都沒有交過,白白浪費了一副好皮囊。”
“我不是喜歡他的好模樣。”我弱弱地說,其實我想說,若是唐修交了女朋友,我一定會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