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南去櫃台埋單的時候,沈怡然忽然拉著我說,蘇嫻,我……幽藍的燈光打在她的臉上有種說不出的美,她今天又穿著一件紅色的娃娃衫,露出整個肩膀,漂亮的蝴蝶骨,一條裏維斯牛仔褲將她完美的腿型修飾得讓我不敢看,怕受刺激把自己的腿給截了。我已經不止一次覺得,上帝的小孩很多,可親生的沒幾個,但沈怡然絕對是親生的。而我,都有可能是上帝媳婦在外麵生的私生女。
她的目光熠熠,欲言又止,我忽然很想一拍自己的腦袋,笨蛋蘇嫻,你怎麼沒想到呢。
果然,她下一步說,蘇嫻,你可以不可以和涵宇先走。我……我不管陳涵宇是不是一臉迷糊,拉著他的胳膊就往外衝,他“喂喂”地叫了好幾聲,我也置之不理。
月光如水的小徑上,我想著沈怡然和洛南的發展狀況,忽然有點兒失落。
我身邊的少年身上有種好聞的沐浴乳味道,我忽然覺得,自己已經戒不掉了。我想,沈怡然也一定戒不掉洛南身上的煙草味了吧。
許是酒精,又許是月光作祟,再加上沈怡然的預備表白,莫名其妙的勇氣,讓小芽突破我的口,企圖長成參天大樹。
但是,陳涵宇的兩句話,將不自量力的小嫩芽的希望,掐滅了。
他說,你是不是喝醉了?還是你在開玩笑?
最後他說,對不起。
第二天怡然沒有來上學,我亦尷尬麵對陳涵宇,他倒是坦然自若地跟我打招呼,這讓我的心情更加失落。洛南應該是接受她的表白的吧。那麼好的女生。我怎麼這麼傻,現在才想起她是喜歡洛南的呢?想想她看著洛南的眼神,想想她平時問我關於洛南的喜好,我真是想給自己腦袋吃一頓爆栗子。蘇嫻,你是不關心人家還是你夠蠢呢?
可是我心情失落,始終沒能說出恭喜。我總覺得,現在別人的幸福,簡直是對我無聲的諷刺,尤其是我兩個好朋友,我現在真是一無所有。
後來我無比痛恨自己的自私和小肚雞腸。
那天午後,洛南一臉沉重地告訴我,蘇嫻,沈怡然家裏出事了。
在坐車趕往沈怡然家的路上,我的手一直在哆嗦,我原本以為是天之驕女的沈怡然,就這樣被上帝診斷出來沒有啥血緣關係,開始了大虐特虐,還偏偏挑在這距離高考隻有30幾天的關鍵時刻。我不由在心裏痛罵,老天,你也太狠了吧?
我們抵達了沈家的宅子,沈怡然果然很失落,她的父親的案子已經立案調查,她說隻想見我。我隻好將洛南和陳涵宇給支開。
沈怡然抱著我的肩膀哭了好一會,神情渙散,眼睛腫得像個核桃。我聽她哭,我就哭得比她還厲害。
我很心疼她。她始終跟我說,我不相信我爸爸是壞人,你相信嗎?
我說,我也不相信你爸爸是壞人,除非你不是你爸親生的,否則你怎麼這麼好呢。
然後我問她要見洛南麼?我想她是需要他的安慰的吧。可是卻見沈怡然劇烈搖頭。大抵是不想讓洛南看到她這個樣子擔心吧。
那幾天,高考和夏天一樣翩然而至,沈怡然心情再低落還是回到了學校,可奇怪的是,她與洛南竟然形同陌路。沒道理啊,若是沈怡然當日表白了,成功率應當是百分之百啊,即便沒有表白,那也沒道理形同陌路啊。我一拍腦袋,覺醒了,話說,這不正和我與陳涵宇的關係一模一樣嗎?尷尬,無話可說,再也回不到無話不說的地步。
但是我知道,此時沈怡然一定很需要洛南。
我在大家都在小憩的晌午時分,將洛南約了出來,可是洛南一直蹲著抽煙,我嘮嘮叨叨了半天,他方抬起頭來,茫然地問我,你說什麼?
我說,你必須陪在沈怡然身邊!她現在很需要你!
他眯著一雙眼睛,像是一隻貓,可是,那樣子是騙她,不對麼?如果是你,你願意被騙嗎?
我怔忪在那裏。我願意被騙嗎?如果陳涵宇告訴我他喜歡我,而不是對不起,我應該會樂得不行吧,可是,既然是騙局就一定會有被拆穿的一天,那時候等待我們的不僅僅是傷心失落,還會有羞愧難堪吧。
太陽很囂張,心情很煩亂,沉默像藤蔓一樣環繞我們。我突然覺得,有些事,可能真的回不去了。
沈怡然心情好一點的時候,我請她去吃大排檔,那裏喧囂吵鬧,不容易觸景生情,她父親的案子我亦不好開口問。
坐在白色的塑料桌上,吃著辣得要死的小龍蝦,卻隻有我們兩個人相對。沒有陳涵宇的冷笑話,沒有洛南講他的英雄事跡。隻有我們,各懷心事地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我想,大概是不久後就要抗戰高考的原因吧,我們心裏都很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