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野心&8226;滅佛(下)(1 / 1)

“在我尚年幼時,家園中有一方蓮花寶池,曆年盛夏,池中百蓮竟豔。青、紅、粉、白、紫,五色俱全,嬌豔欲滴。池正中央一株七彩琉璃色睡蓮,是天上人間的極品,相傳是隻有須彌山聖湖中才有的品種。睡蓮隻有在我生日那天才綻放,一朝怒放,萬花失色。當時我雖年幼,卻容貌秀美,眼若星辰,麵似朝陽,人人誇我品貌奇俊,與這睡蓮神似。七歲那年,有一僧人乞食到我家,見到我後麵露慈悲喜色,竟喜極而泣:‘終於找到你了,富樓那尊者。’我母親是印度人,信佛;但父親是英國人,他見那僧人拉著我的手不放,便很生氣地攆他走。他走時一步三回首,那目光似乎在召喚我隨他遠行。他剛一跨出家門,蓮池中百花皆枯,連我最珍愛的睡蓮也枯死了。我見狀大哭不已,父母愛子心切,也心疼地流淚。這時形容枯槁的僧人周身竟騰起紅蓮聖火,顯露出真身——他身披純白袈裟,右臂套一金環,上刻般若波羅密,麵容俊雅,眼含萬丈光芒。不知覺中,我被他的風采神韻所吸引,他朝我微笑,伸出手來:‘富樓那尊者,阿難特來接你上須彌聖山。’父母的凡眼看不到阿難尊者的真身,隻見我被一個衣衫襤褸的僧人牽走,從此一去不回……”

富樓那將自己人道前的身世緩緩道來,他知道摩尼心智已毀,他形同自言自語,但他試圖讓腦中充溢著回憶,或許可以暫時忽略赤足踩在滾燙沙礫上的苦楚。走下健陀羅峰,再回望須彌山三十三天,一切皆在幻空渺茫中,三十三天佛光盡失,真、癡、貪三色雲交錯覆蓋,卻雲非雲,霧非霧,在須彌山的歲月不過一場虛空。靈力盡失的富樓那已經看不清須彌山三十三天的真相。他釋然一笑,不顧尖石劃破腳掌的痛楚,一路踏血,要帶摩尼遠離這曾經的聖域。

富樓那盡管靈力盡失,卻也非一般凡人可比,隻要他能強忍苦痛,他便能在一日之內,背著摩尼,走過頑石碎礫遍地的土劫;走過烈焰沙漠的火劫;走過驚濤駭浪的水劫;走過狂風肆戾的風劫。走過這四劫,富樓那已經體力透支,癱倒在黃金曼陀羅的花海前,他撩開覆在摩尼臉上淩亂的金發,見他慘白的臉和失神的雙眼,那曾是一雙參透眾生、美麗絕倫的慧眼,如今卻慘淡無神。富樓那隻覺得心中刺痛襲來,再看著無邊無垠的曼陀羅花海,絕望開始吞噬他的思維和心誌——靈力盡失的我走入這花海無疑自尋死路。他開始疑惑:六歲的沙加是怎麼走出去的?

忽然,背後有人將他的手臂拉起,又攔腰抱住摩尼,飛身躍上一柄飛行的長槍,長槍如箭,在花海上劃出一道金色的光痕,速度之快,讓富樓那睜不開眼來,風中揚起的花粉又讓他不敢呼吸,隻覺金光飛旋,神風呼嘯,如同身處時空隧道。然後金光散盡,他被輕輕放到地上,長空如洗,皓月當空,寧靜的黑夜是光明無上的須彌山上不會有的風景,他已經出了須彌山的結界,身處凡塵,身後偌大的須彌山憑空消失了,隻剩下一座普通的小山丘。

他這才看清楚帶他出須彌山的竟是……

“天王!”

天王小心翼翼地把摩尼交給他,雙手合十:“富樓那尊者,請你務必保護他。”

“可是……”

“八部天眾並不全是帝釋天的傀儡,我相信真佛不滅,總會以某種方式重生,蘇摩一個人與龍王和阿修羅周旋,我要回去助她,”天王正要轉身離去,忽然又想起了什麼,“富樓那尊者,三年前我被目鍵連尊者從無崖苦海救回來時,你見我後說了一句:‘是她!’我當時就想問你,你的慧眼一定看到我的前世吧?”

“是啊,”富樓那笑道,“兩千五百年前,有一位比丘尼,叫蓮華色,曾受異教教唆,企圖用美色蠱惑目鍵連尊者,反被尊者教化,成了佛的弟子,從此發誓百生百世也要追尋我佛。”

“原來如此,”天王徹悟一笑,“難怪第一眼見到沙加大人就如同聽到宿命的召喚,決心至死追隨,謝謝。”

“天王,帝釋天不好對付,千萬小心。”

天王宛然一笑:“我叫蓮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