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次冊封的妃嬪裏麵,最為奇怪的不是茗慎,而是南宮雪,雖然當年的她,是以卑賤的侍妾身份嫁入端親王府的,而且入侍時間尚短,又無子嗣可依,竟然一舉當上了從二品的貴嬪娘娘,不但淩駕在侍奉多年的琳嬪,雪嬪之上,而且隻比身孕龍裔,母家顯赫的茗慎低了一個等級,可謂是一步登天,新貴居上,成為後宮之中風頭最盛的女人。
大封六宮之後,文軒顧念惠太後還是妃子時,常年受苦於後宮,於是就將執掌後宮的權柄,交到了惠太後的手中,以供她消遣解悶,也正因如此,無寵無權的中宮皇後,反倒顯得有點形同虛設。
有句話叫做壓迫越多,反彈就越大,這句話正好應在了惠太後的身上,由於她身為異族公主,又在後宮備受先皇冷待多年,還時時忍受貴太妃一黨給予的羞辱折磨,故而如今一朝得意,便把內心隱忍多年的怨氣,徹徹底底的給爆發了出來!
先是殺雞儆猴,命人將祥太嬪炮烙致死,又把伺候過祥太嬪的奴才們和她生前所接觸過的人全都填進蠆盆,對外則宣稱祥太嬪暴病身亡,將其追封為太妃,風光大葬!
然後她又效仿古人,設立慎刑司,那是一個專門處置宮中犯錯宮嬪和奴才的地方,不但有各種各樣令人聞風喪膽的懲罰,更新添加了許多別出心裁的酷刑!
於是,後宮在惠太後的殘酷手腕下,不禁人人自危,無人敢藐視太後,心存不敬,嬪妃們更是每日晨昏定省,風雨不改,偶有一次,燕嬪仗著侍寢,所以起的稍晚了些,到了慈寧宮便被剝去了外裳,脫簪待發的罰跪在慈寧宮外整整一個晌午。
剝衣如剝皮,對女人來說可謂是天大的侮辱,從那以後,後宮諸妃無一不把慈寧宮的晨昏定省,當做頭等大事看待,大家為了明哲保身,全都在惠太後跟前謹小慎微,就連昔日最為驕橫的白風兮,此刻也是惠太後說一,她不敢說二,惠太後讓她跪著,她便不敢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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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間,秋風乍起,張揚了一整個夏的濃綠,在光禿禿的枝椏上漸漸委頓,滿地枯黃的落葉,被這場忽來的秋雨衝的四處流散,明明是一個豐收喜悅的季節,卻被秋雨淋漓了心緒,變得此恨綿綿!
此時的茗慎,已經是個有著四個多月身孕的女人,寬大的雲雁廣袖雙絲綾鸞宮袍,已經不足以遮掩微微凸起的肚子,發髻隻簡單鬆散的挽起,斜插了一根金鑲珠石結子長簪,耀眼的黃金和冷冽的寶石光澤交相輝映在烏黑的發間,蟄伏著絲絲華貴寒芒,低調且招搖!
倚窗聽風雨,心事消瘦,沒有了春雨般細膩的溫柔,也泯滅了夏雨般激烈的發泄,隻有無情的風雨敲打著落葉,來祭奠倍感淒涼的心情和人事無常的冷漠!
忽的肩頭一暖,茗慎抽回思緒,轉頭望著秋桂,隻見她正將一件梅紅色的燙金披風係在她的身上,這樣豔麗華美的錦緞上,雪白滾圓的珠子點綴其間,顯得格外驚豔,亦為茗慎曾添了幾分雍容華貴!
秋桂將她披風的領口正好,望著外麵的秋雨綿綿,皺眉勸道:“這麼大的雨,天涼路滑,娘娘今日就別去慈寧宮了,反正皇上也準許過您有孕在身,不必日日都去請安的!”
“不去怎麼行呢?”茗慎說著,便離開窗前走到門口,陰鬱的眸子似乎要比秋雨的涼氣還要令人生寒:“惠太後巴不得挑咱們翊坤宮的理兒,拿本宮的錯呢,本宮又豈容她在晨昏定省這等小事上鑽了空子?”
秋桂聽著心裏一陣泛酸,這兩個多月來,惠太後雖然顧忌著娘娘身懷龍胎,不敢明著把她怎樣,但各種刁難層出不窮,冷嘲熱諷也從不間斷!
想到此,她不由紅了眼圈:“娘娘執意前往,奴才不敢阻攔,去給您傳步輦便是!”
“不必了!”茗慎擺了擺手,望著眼前的絲絲冷雨,又道:“雨路濕滑,本宮怕從步輦上摔了下來,索性翊坤宮離慈寧宮不甚太遠,今天你留下安排新來的宮人,讓彩鳳和靈犀二人扶本宮過去就好!”
“奴才遵命!”秋桂欠身說道,麵色擔憂不止:“可是娘娘您也要加倍小心啊,陰雲連天的最容易生出事端,要提防有人借天氣之故,意圖對龍胎不利!”
“知道了!你真是越來越囉嗦,越來越像本宮的奶娘了!”茗慎圓轉清澄的眼中,憂傷輾轉而過,隨即她便扶著彩鳳的手,由靈犀撐著傘,帶著幾名隨侍宮人走出了翊坤宮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