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哼，嗯哼，noproblems.”蔣一琦頭點得也曼妙生姿，“這樣的位置，這樣的裝潢，我覺得這個價格很合理，我是認可的。”說這話的時候，她的眼神在店裏蕩漾了一圈，樣子迷醉而動情。
這也太順利了吧！
“那個，Angela，呃，這樣的話，你打算什麼時候正式接手呢？”
“哦，是這樣的，我希望小雨你可以帶我一段時間，去熟悉客人，讓我跟你的老主顧之間建立一種好感。”
“這個沒問題啊。我帶你三周吧，到這個月底。”小雨用商量地口氣說。
“可以再多一個月嗎？”
小雨低頭摸摸肚子：“……也行吧。那Joy，你看你是不是給我一點兒定金呢？”
“Noproblems.”蔣一琦笑得很開心，“這樣，我先給你五千，到下個月底我們正式更名。”
“……行吧。”
蔣一琦走後，Kelly埋怨小雨定金收的太少，怎麼也得三分之一啊。她說她覺得這個人不靠譜，跟個神經病似的。在賣店的問題上，Kelly跟小雨是同氣連枝的，她的美甲生意剛有了些起色，她很怕美容院做不下去。
小雨剛剛找到了下家，心情很不錯，就跟Kelly閑聊起來，話題自然聊到William，聊到他們何時結婚。
Kelly卻搖了搖頭，說：“我覺得他最近對我有點冷淡，經常晚回家，也不說實話，不知道去哪鬼混了。其實我真不是生氣他回家晚，我不是特別在乎，在乎不起來。但我一個大齡剩女，我著急啊。有的時候，我也挺糾結的。我不確定我對William抱著結婚的態度，是不是對的。畢竟，我並沒有那麼愛他。小雨姐，你同意’失戀最好的解藥是談一場新的戀愛’這句話嗎？”
“我，沒仔細想過。你同意嗎？”
“我不同意。可我忍不住這麼做了。我覺得失戀會讓人病急亂投醫，我就是，而匆忙開始一段新戀情，就好像濫用抗生素。它可能會治好你的舊疾，但它也會給你添新患，搞不好還會舊傷新患一起發作。我現在就是，我會忍不住拿William和我前男友比較，我和我前男友那可是青梅竹馬呀，初戀！真愛！純得不染纖塵啊！那時候得多美好你想想。我現在和William在感覺上比這差得遠了。所以我即使能不再留戀那個人，可我無法忘記那段情，你懂嗎？”
“我說句實話，你別不愛聽哈。你拿William和你前男友比較，這對William不公平。誰跟初戀比不吃虧呀？何況你那初戀還那麼多年。”
“你說的太對了！”Kelly說。“我問你啊，郝鑫是你初戀嗎？”
小雨笑了：“他……不是。”
“那你會拿他跟你初戀做比較嗎？”Kelly問。
“不會。”
“想過為什麼嗎？”
“這……沒有為什麼啊，我就沒想過要比。”
“對！”Kelly說得篤定，“因為你愛郝鑫！你們倆是因為相愛而走到一起的，所以你們在一起很快樂，你不需要總是去回味記憶裏的甜蜜、美好。這些你不缺。我說得對嗎？”
小雨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這就是我悲哀的地方。我不夠愛William，我隻是想找一個人安定下來，結婚生子。如果他求婚我想我一定會答應他，可是那也就意味著，我的愛情徹底成為過去式了。可能我這輩子都要靠回憶去體會愛情的甜蜜了。所以我很糾結，希望他求婚，又害怕他求婚。如果你問我這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是什麼，我想應該是，兩個人同時愛，或者同時不愛。”
小雨心疼Kelly，她多麼希望有個人來救贖Kelly的愛情，可是她還能等嗎？越等待越心焦，還能用心感受愛嗎？
小雨琢磨著怎麼能讓她再多點耐心：“Kelly，你知道我來澳洲這麼些年，學到的最有用的一件事兒是什麼嗎？”
“什麼？”
“樂觀。Staypositive。你看洋人，總是看事物好的一麵，自己給自己找樂，活得特別單純特別快樂。失戀呀、失業呀這些，他們也會遇到，也會難受，但是他們很快就過去了，又繼續向前走。我特別喜歡他們這點。小太陽十幾歲就來了，算半個ABC，她就特別正能量。我給你講個事兒。有一次，我跟她一起逛街，我倆趕到一個電梯口，眼看著那個電梯門關上了，裏麵一個女的，就那麼看著我們，把我們關在外頭了。我就跟小太陽說：’這女的真差勁，看見我們倆來了還關門。’小太陽說：’你怎麼知道她是故意的呢？’我說：’我都看見她按按鈕了。’小太陽說：’你怎麼知道她不是想按開門，而按錯了呢？’她接著告訴我：’Staypositive，you'llbemuchhappier.（保持正能量，你會快樂得多。）’”
“所以，我想說，初戀是很美好，可是多數人並不能跟自己的初戀終成眷屬。也許，命運安排我們遇到一些人再和他們分開，是為了讓我們有很多美好的回憶，而不是用這些回憶去傷害以後的日子。”
糖豆已經是學前班的小朋友了，一天晚飯過後，小雨心血來潮想跟兒子交流交流。
“糖豆，給媽媽講講，最近學校數學課都學了什麼呀？”
“數學課是什麼？”糖豆天真地問。
“Maths.”
“Oh!”糖豆胸有成竹了，“Cuttingshapes.（哦！剪圖形。）”
“剪紙啊？那是手工課吧？媽媽問你數學課。”
“Umm……”糖豆翻著大眼睛想了想，“Cuttingshapes.（剪圖形。）”
小雨覺得他沒搞清楚：“數學是數字，numbers。都學了什麼numbers？”
糖豆沉思了一下：“沒有學numbers。”
“數學課怎麼會不學numbers呢？你到底有沒有認真聽課啊？”小雨微微有點生氣了。
“學校沒有上數學課。”糖豆努力想了想，回答說。
“胡說，你課表每天都有數學課。你這是怎麼上的學啊？連上了什麼課都不知道。”
這時糖包蹦蹦跳跳地跑了過來。
“媽媽媽媽，我可不可以吃冰棍兒？”
“吃吧。”小雨隨口應了。
“我也想吃冰棍兒。”糖豆怯生生地說。
“你不許吃！上學都不知道上的什麼，吃什麼冰棍兒！”
糖豆“哇”一下，委屈地哭了起來。
宋老師按耐不住衝了上來，彎身摸著糖豆的頭，柔聲哄著：“大寶不哭！來，姥姥給拿，給拿！”
在小雨的記憶裏，母親是一個嚴母一個虎媽，她不明白她現如今怎麼變得這麼心疼孩子，心疼成溺愛。可能是人老了，或者是終於反省出了小雨小時候自己太苛刻，要在她的孩子身上彌補慈愛。可是為什麼不直接彌補在自己身上呢？小雨想。
小雨不耐煩：“媽！你不能這樣，我已經說了他不能吃，你這樣破壞規矩的。”
“他妹妹吃，你讓他眼看著啊？”
“我問他數學課學了什麼，他都答不出來，說明他上學根本就沒有認真聽課。”
“他那麼小，記不住嘛，很正常嘛。糖豆，以後上課要認真聽講哦！不好好學習姥姥也不喜歡了哦！你跟媽媽保證以後好好學習。”
“以後當然要好好學。”小雨嚴厲地說，“可是今天我已經說了要懲罰他不許吃冰棍兒，他就是不能吃。”
宋老師不樂意了：“規矩都是你定啊？你的規矩講道理嗎？聽課是聽課，跟冰棍兒有什麼關係呢？”
“不是有沒有關係，但是我一罰他們你老攔著，這我不就沒有威信了嗎？你不能當著他們的麵兒跟我對著幹啊。”
“好了好了，以後都注意，今天還是先吃冰棍兒啊。”，中文教授就是勝在用詞巧妙上，這個“都”字顯然不是光指她自己，也把小雨給包括了進去。宋老師不給小雨再說什麼的機會，轉身叫老伴，“姥爺給大寶拿一個冰棍兒過來。”
姥爺連聲應著，一溜小跑把冰棍兒送到了糖豆嘴邊。
小雨歎一口氣，說：“我當時就應該讓糖豆晚一年上學，他生日小，在班裏是最小的。”
宋老師可不同意：“這話說的，我們小我們也不比別人差啊。”
“我不是說他差，他這麼小上學也累呀，再在幼兒園玩一年多好。很多鬼佬都願意讓孩子晚一年上學。”小雨說。
“那不對。我們都喜歡孩子早點上學，你小時候那都是找人改戶口本改年齡就是為了六歲上一年級。糖豆現在五歲上學前班，明年六歲上一年級，跟你一樣嘛，一點都不早。”
第二天一早，小雨來送糖豆上學。總讓姥姥姥爺接送的孩子肯定有個不稱職的媽媽，小雨不要做不稱職的媽媽。難得稱職一回，得讓老師看見誠意，寒暄過後，小雨切到正題上，她問老師最近數學課講了什麼。
“Currentlywearelearning2Dshapes.Iasktheclasstodrawdifferentshapesandcutthemdown.Andwetalkabouttheirnames，somebasicfeaturessuchashowmanylinesit'sgot.Mathewisdoingprettywell.（我們最近在學平麵圖形。我在課堂上叫同學們畫各種圖形並把它們剪下來。我們還講了圖形的名稱和一些最基本的特性，比如說有幾天線。馬修學得很不錯。）”老師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