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沉沉,顏熙和喬隱睡在客棧的床上,當中一道屏風相隔。
“言言”,喬隱在屏風那頭,輕笑道:“你方才出手那麼狠,你是一貫如此嗎?”
顏熙淡淡道:“我雖極少下山,但師兄們總是會將惡人擄上山,讓我嚐試各種殺人手段。”
“哦,劍靶子?”
顏熙隨口“嗯”了一聲,但心中出現的卻是另一副場景:
稚嫩的6歲幼小女孩,和一個膀大腰圓凶神惡煞的殺人犯關進了一間屋子。她手中被塞進了一柄劍,而殺人犯,則被沉重的腳鐐縮在了柱子上。
那個殺人犯張牙舞爪,眼中全是戾氣。他的腳被鎖住,但粗壯的手臂不停揮舞。
6歲的幼女,整個身子也比那惡人的手臂長不了多少,卻要拿著劍,戰戰兢兢地試圖殺人。
劍光幽幽,那是身心的炙烤。
她閉上眼,心一橫,一劍砍出去,生生將寶劍用成了砍刀。
“刷”,血花飛濺,迷住了她的秋水明眸。
“啊啊啊,你們都去死!”那男人的痛吼聲震天動地歇斯底裏。整個屋子都被震動,房梁上的灰簌簌落下。
小女孩小心翼翼地張開眼,卻發現那人的左肩血肉淋漓,而一條斷掉的手臂,就在自己的腳下。
“啊!”她尖叫起來,一腳將那手臂踢開,瘋狂跑到門邊,使勁地捶著門。“師父,師父,救我,救我!”
冰冷的聲音不帶情緒地響起:“一刻鍾,殺不了人就去毒蛇窟。”
小女孩腦海中,浮現出那惡心醜陋扭結在一起花花綠綠的毒蛇。她打了個哆嗦,握著劍的手已經被汗浸透。
“去殺了他”,她暗暗告訴自己,“殺了他一切便都可以好起來。”
她回過頭,拿著劍,遙遙對著那殺人犯的心髒。她不敢再閉眼,因為方才的閉眼讓她砍偏了位置。
說時遲那時快,她握著寶劍,睜大雙眼,咬緊牙猛地往前一送。
劍,釘在柱子上,中間穿著的,是殺人犯的心髒。
門打開,陽光照了進來。
所有人都以為她會癱軟無力,沒想到,她卻提著寶劍走出,在師父麵前單膝跪下,拱手一拜:“幸不辱命。”
那隻是她拜入師門的第三天而已。在那之前,她連殺雞都沒有看過。
“言言,你睡著了?”
喬隱的話將她的思緒打斷,她原想回答,卻隻覺得心力交瘁。她閉上眼,不願談不願想,便假裝自己睡著了吧。
睡著了多好,睡著了就再沒有仇恨,沒有殺戮,沒有一切不美好的事情。
半晌,寂靜,月華如水。
忽然,顏熙似乎聽到有什麼細小的聲音,似乎從喬隱那一側傳來。
俄而,木門一聲“吱呀”……
杏眸在黑夜中忽的一睜,顏熙坐起身子,起身去看,果然,喬隱的床上已經空空如也。
她知道,喬隱內功輕功都是一流,走路可以毫無聲響,但起床和開門卻是不能。若非她壓根十分清醒,恐怕就讓他這麼悄悄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