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暮秋這一問,直讓顧卿霜感覺事有蹊蹺,猶一股子涼風幽幽地從耳根處吹過,心頭驀地打個寒噤。
他怎麼會好奇那件事?為什麼突然來問自己?他跟清心觀有什麼關係?他對於那件事的始末或者其中關聯的人又知道多少?
無數的疑問湧上顧卿霜的腦海,讓她感到頭痛欲裂。
伶兒見狀,忙出來打圓場,道:“靳王殿下你在說什麼呀?什麼清心觀,什麼血案?我家小姐自幼養在深閨,哪裏會知道這些事情?而且聽你說起來好像很可怕的樣子,我家老爺夫人一向寵著小姐,決計不會讓她聽到這麼血腥的事情的!”
“這麼說,皇後娘娘是一點都不知情了?”白暮秋雙眼直直地盯著顧卿霜,雖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很明顯能感覺到她身上散發的氣場和之前不同。“臣弟聽說,當年的案子可是你父親親自調查的。堂堂一個大將軍,卻去調查發生在郊區的一樁劫殺案,是不是有點太大材小用了?或者說,這其中還有什麼不足為外人道的隱情?”
顧卿霜聽他越說越來勁,若是再這麼沉默,隻怕他還真不肯放自己走。她扭頭看向白暮秋,他探尋的目光更毫不避諱地在她臉上逡巡,顧卿霜急於撇清關係,便脫口說道:“這什麼血案有沒有隱情本宮不知道,但靳王殿下遠在山東,竟然對發生在京都的事情這麼關心,看來這件事還真是不簡單。”
這番話明明是想強調最後一句,可偏偏顧卿霜卻把倒數第二句話咬得更重。
她這是想借機諷刺白暮秋“身在曹營心在漢”,過於關心京都的事情,沒想到卻反而暴露了自己。
白暮秋反問道:“如果皇後娘娘並不知道這所謂的血案,又如何知道血案發生的時候,臣弟已經遠在山東了呢?”
沒錯!白暮秋是四年多以前才離開的京都,在那以前,他可都在皇宮裏!
顧卿霜一時語塞,想著如果繼續強詞奪理下去,並不會讓處境更好過,這個靳王可不是個容易敷衍過去的角色,於是片刻後她又說道:“本宮從沒說過不知道這件事。”
頓了頓,她接著說:“血案發生在三年多以前,新皇即位前夕,京郊的清心觀被土匪血洗,當時驚動了朝野。先皇屍骨未寒,新皇即將登基,朝政極不穩定,我父親為了穩定人心,所以親自去調查了這件事。不管我父親做什麼,都是為了北胤的江山,如此滔天血案,他去查查看又有什麼不妥?”
“當真是為了北胤的江山嗎?”白暮秋反問道。
顧卿霜聽出白暮秋話裏有話,甚至有影射自己父親的意思,不由警覺和不滿起來,沒好氣地問道:“你想說什麼?”
“有些事情或許並不是看到的那麼簡單。眼見的正義,也或許並非是絕對的正義。人,如何沒有一點私心?”白暮秋的目光深邃得像見不到底的深海,隻要稍不注意,就會溺入其中無法自拔。
“夠了!”顧卿霜厲聲打斷白暮秋的話。她可以容忍自己所經受的一切,但是絕不能容忍別人侮辱自己的家人,尤其是她的父親。“你靳王是什麼樣的人,普天皆知,你憑什麼用你玩弄政治的那一套來無端揣測一個將要遠赴前線用性命維護國家安危的忠義之士?你們這些高坐廟堂的人,怎會懂得戰場的殘酷,又怎會懂得他們拚了性命去維護的是怎樣的信義?對於這樣的人,你憑什麼說他所做的一切是出於私心!”
白暮秋大概也沒想到顧卿霜的反應會這麼強烈,一時無言,隻是直勾勾地看著她,眼睛裏是不太明朗的光。
說完這些,顧卿霜並不覺得解氣,但又沒有更多的話能對白暮秋說。她開始覺得,他們之間本就不該多話。於是她不再理會白暮秋,毫不禮貌地轉身就走。
伶兒緊跟在顧卿霜身後,顧卿霜走路的速度極快,她知道這說明顧卿霜心裏很生氣,伶兒一邊快速跟上顧卿霜的步伐,一邊急急地說道:“小姐,靳王殿下也許不是那個意思……”
“那他是什麼意思?說清心觀的血案跟我爹有關,我爹所行的並非正義之事?”顧卿霜並沒有停下腳步,想起來那些話就覺得更加生氣。
“不是,奴婢是說,靳王看上去不像是那種隨便汙蔑人的小人,他……”
伶兒還沒說完,顧卿霜突然停下腳步,伶兒猝不及防一頭撞在顧卿霜身上,退後兩步直摸額頭。
“那你的意思是,他的懷疑是對的咯?我們顧家所為並非正義之事,那他是什麼?站在正義的一端來興師問罪,替天行道?”顧卿霜扭頭看著伶兒,“你竟然幫著一個外人這樣說顧家,說我爹?”
“不是不是,小姐,奴婢沒有那個意思,奴婢不是……”伶兒連忙擺手想要澄清。
顧卿霜正在氣頭上,隻覺得越說越亂,幹脆不耐煩地喝道:“行了別說了!我真沒想到,顧家養了你這麼多年,竟然還不抵外人隻言片語的好?那白暮秋究竟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從他還沒回京你就喋喋不休說他的好話,你還真相信他如傳言中那麼好?”